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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景帝国在寒风和大雪中，迎来了他和他的子民们苦难的第二百三十四个春秋。
在中原千年的传统节日间，原本令人望而生畏的战火似乎也没有那般可怕，百姓们守了一夜的旧岁现在正是睡的香的时候，沉睡中的帝都好似并没有人发现东城门已经在破晓前静静的大开了。
一批混组的各队士兵们似游灵一般毫无秩序的涌进了帝都的大门。
他们原本的行程计划行程是初一一大早搬兵回帝都，但去绵山郡的人本来也没有多少，加之前几日天气有些转暖，山中积雪融化了少许，现在眼见大除夕的又开始下雪，他们只怕这山中雪又下大了，就该不好往回赶了。
反正突厥一时半伙不会再打来，那个要通缉的人没有寻到倒是也没被怪罪，王昶的卫队有的是，他们充其量就是来增援的。
在这些人集体合资给司徒沅塞了一个大红包后，经过司徒沅的求情，王昶终于决定让这些想走的人都滚蛋了，反正绵山郡也已经没有什么任务了。
后续由齐世景和顾南风处理了那具士兵的尸体，抹去了当夜所有的血迹，再加之这乱七八糟的往帝都一撤，也就没人注意到这一个普通的士兵究竟是已经回帝都了还是还在绵山郡，甚至是，已经死了。
两地距离近，这些士兵趁着雪没下大连脚步都没停整整走了一夜，才连滚带爬的回到了帝都。
一个个都是怨声载道，刚一进城就似丢了魂儿一样一个个往自己家里一扎再也懒得动弹了，毕竟因为此行他们已经损失了好几天的假期。
直到一切都平息后天还没有要亮的意思，帝都又恢复到了原本一片沉浸的样子。
这其间谁都没有发现，唯独一个身穿深红色禁军制服的年轻小伙没有回家，他只是低头拐进了一条偏僻的胡同。当他再出来时，禁军军装已经变成了一件普通的青色长衫。
程锦绣把长衫的领子立起来挡住半边脸，毡帽压得很低，两手对着交叉在胸前互相插在袖口里，这基本就是当时普通平民们在街上走路最常见的姿势。
他已经在四周的巷子中绕了几圈，毕竟帝都是重地，与绵山郡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就算是大年初一头一天，官道上也很可能会有巡城的军队。
应该就是在这一代，但为什么就寻不到了呢？
程锦绣心中暗自疑惑，他已经十多年没有来过帝都了，但单凭儿时的记忆，昔日的程府门厅浩大应该就在这个位置没错，但此时正门的地方却已经变成了几家底店和其他人家。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程锦绣不禁摇摇头靠在墙壁上休息片刻，他从昨天早现在一直都没吃饭，而今天又正是大年初一，不会有商铺开张。
现在帝都也是一点都不太平，绵山郡的这一波平息下来，怕是王昶今日就会回来。
程锦绣心中虽有万丈怒火，但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到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只好眯起眼睛看向对面墙壁上贴着的通缉自己的通缉令，文书下面还付着一张画像。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一路上看到的第多少张了，刚开始还撕下来团吧团吧，到后来才发现，这样的逮捕令在帝都几乎是走两步一张，走两步就有一张，想要撕完那是不可能的
冬月的白日虽然会来的比较晚，但只要太阳一出来，天明还是很快的。
眼见就快要到六更天了，程锦绣绕着原本程府的大致所在区域转了一圈。他很快发现，虽然顺着主官道这一面的街道多被改为了新楼，但此处的构造却很奇怪，似乎中间还有很大一块地方是空着的。
终于在鸡鸣之前，程锦绣在主官道的相对一侧找到了一条小街，
这条小街似乎把此处分隔成了两个世界，一面是安静祥和的民宅，另一侧却是杂草丛生的高墙。
破败的门庭上，牌匾被烧得看不清字迹。厚厚的灰层蛛网上又摞了一层积雪，恐怕是得有好多年没有人来过了。枯黄的败草从大门的门缝下钻出来，从门梁的木头上冒出来，从门前的青条石板下钻出来···
程锦绣静静的站在门前，遥想当年父亲为镇北将军之时，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其威风？而今日再来，已经是物是人非。
依这般萧条凄冷的景象来看，恐怕是谁，谁也不会想到这家庭院便是十二年前曾经权倾一方横行朝野的程家。
程锦绣双眉紧锁，他几步走上石阶轻轻抹去门环上的积雪，把脸贴在门壁上，一股凄凉之感不禁悠然而生。
早些年时他总会坐在门槛上，看车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问家人为什么父亲还不回来，得到的结果总是那一句话：大将军出征北疆场，为大康景打仗去了，待他得胜归来，就回来看你····
程锦绣用手抹了抹门上的灰尘，只见两条黄纸对着粘成一个“叉”形上面的字迹已经因时间太长而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分辨出：康景223年封。
他一把撕下那封条，尘封了十一年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时里面早已换了模样，一阵风吹动着庭院中的枯草，它们在风雪中飘飘忽忽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在寒风中被连根扯断。
这片曾经昌盛一时的所在此时好似是被时间彻底遗忘了。
在此处的主人有权有势之人来客络绎不绝，但现在门庭已经衰败至此，曾经为国征战沙场的功臣不但没有沉冤得雪，反而被彻底遗弃了，就算是含冤被杀，也不会没有来管，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没人会登门，没有人会为此处做些什么。
到处的房屋被烧得支离破碎，房脊和窗棂被熏得焦黑，多年没有修缮的房屋已经是又漏风又漏雪。
程锦绣随手关闭了大门，在院内插上了门栓。自从程家被满门抄斩之后，此处几乎再也没人来过，期初民间百姓还自发打扫这里的庭院，但时间太长也就对此处敬而远之。
相传此处是忠臣被冤屠了满门的所在，又曾有烈火，怨气极重，几乎连过路的毛贼都不敢进来。
虽说已然时过境迁，但程锦绣依然还记得这里，不管损毁成何等模样也终究是无法替代的家。
他走到一间相对来说结实可靠，没有受到破坏的屋内安顿了下来，从大院的废墟中捡了几根断裂的木头和野草在窗前升起一个小火堆。
程锦绣盘腿靠在床上静静的注视着眼前雕花的窗棂，陈旧的木质窗板上挂了半张蛛网，天空中缓缓飞扬的雪花，一片片洁白如鹅毛般，落在火堆旁就会发出“嘶嘶”的声音，瞬间便融化了。
只期盼着这瑞雪，能给流离失所的中原百姓带来一季丰收的年岁。
程锦绣闭在床上躺下，现在只需要稍歇片刻，很快就会有人自动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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