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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苑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又盯着他入了神,“那就多谢顾公子了。”
她垂着头看向盛在银盘里的大闸蟹,伸手拿过一只。
照着记忆里的方法,她将食蟹的工具一件一件拿起,用金剪将蟹腿剪掉,又拿工具将蟹壳打开,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她做这些的时候极有耐心。
顾辞就在一旁饮酒看着他,他生得白净,一双眉要比寻常男子细窄一些,又因生一双柔和的桃花眼,显出女相,若非知道面前的人是个男子,顾辞都快被识不清面前的人是男是女了。
“好了!”
李苑兴奋道,将盛着莹白蟹肉的瓷碗递向顾辞:“顾公子也吃一点吧。”
顾辞看着那一碗莹白蟹肉,又看了一眼诚挚的李苑,拾起筷著夹了些许,放入口中,赞道:“确实不错。”
只不过他的手心却在微微泛寒。
李苑自然不知,又尝了一筷子蟹肉,心中雀跃起来,这螃蟹当真美味。
“蟹肉性凉,不宜多食。”
顾辞提醒了一句,李苑点了点头。
有人陪着一起食蟹饮酒,这中秋之夜彷佛也没起初那般难熬了。
“方才听顾兄的笛声,有些凄凉,你也是在想家人了么?”
李苑不知这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许是她饮了些酒水,有了醉意,便连自己说什么话也不清楚了。
一听到家人二字,顾辞平静的眸子里有了一点波澜,沉默了许久,他并没有回答。
也是,问一个前朝遗孤是否在想家人,着实有些讽刺。
改朝换代,如今独孤家就剩他一个人了,问他在想家人又有何用,想,能如何,不想,又能如何?
若是李苑明日酒醒,记起,想必也是很后悔问出这样一句话吧。
“那你呢,是在想家?”
顾辞反问,而对面坐着的李苑两颊酡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微醺,显然是没听见顾辞的问题。
可不知为何,她又开始小声啜泣,渐渐地哭声大了起来。
无论顾辞怎么叫她,她也不作声,就一个劲儿的哭。
后来,还是被吵醒的干宝跑到李苑住的院子叫醒越吟,让越吟将她扶回去的。
这夜,李苑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她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母亲刚刚去世,她跑到书房里找父亲,父亲一看见自己,就匆忙的用衣袖抹了脸,以前她不懂父亲在做什么,如今梦中那儒雅男人脸上的泪痕却异常明显。
之后,父亲待她比之前更好了,除了不能让她在外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父亲对她当真是极尽爱护,她想要的东西,都会在翌日的清晨摆在她的桌案前。
她想学鸟儿在天空飞翔,父亲便将她扛在肩头,从里屋跑到院外,来回折腾,也不顾忌他的侯爷身份做这种孩童的事被下人看去耻笑。
她想骑马,父亲就带着她到草原驰骋。
她想看书,父亲就将云城里最大的书画斋买下来。
她想怎样,父亲就如她所愿。
可如今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父亲安好,只想他好好活着,再叫她一声明歌,明歌是她的字,父亲亲自给她取的。
一幕幕温馨的场面在梦中显现,这本该是一场美梦。
睡梦中原本笑着的李苑却眉头紧蹙,此时的场景是父亲冰冷的没有一丝体温的尸体躺在棺材里,苍白的吓人。
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下人说父亲是在去河阳收债的路上被草寇所害,父亲身上的刀伤也证实了下人的话,她也就没有怀疑那个装的纯良的毒妇。
父亲教导她要像个男子,顶天立地,不求她多么光宗耀祖,却也要学富五车,进退有度,沉稳自如,因为只有这样她能治理好偌大的承业侯府,
所以哪怕亲眼所见父亲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她也不敢太过悲痛,因为她不能让其他人小瞧了承业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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