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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境遇源自万素飞正式进宫的第一天,在上台阶的时候绊了一下,本来藏在贴身的一个玉坠掉出在衣领外头,而她自己没有注意到。
很多年后她想,如果当时不绊那么一小下呢?事情会怎样发展?
但历史是没有如果的,从那枚带有寒光的小玉坠划出优美的曲线落出衣物之时,世上的风云已经隐秘而突然地开始转动。
新入宫的下等宫女們需要去内务府见差,当万素飞发现总管太监王福喜一双眼睛绿绿地盯住自己颈上的坠子时,一个寒颤,想收起来,却早已来不及了。
那坠子最外行的人一眼看去也知道是绝世之品,最内行的人鉴识多年却也不说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玉系:比白玉青,比秀玉硬,比青玉净,比英玉柔,一种内敛的清光,朦朦如水气般氤氲。
万素飞不是不知道,已经是那么明显的索要了,一千个一万个该识趣地呈上去,但她的手抖着,僵持着,终于还是没有把它从脖子上摘下。
王福喜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不出他眼色的,是蠢人,看出了居然还不打算给他的,是蠢驴,也罢,到收尸的时候从妳脖子上拿下来,能费多大的事——虽说晦气了点,可这乱世里头,死人也实在算不得一等一晦气的事了。
万素飞得到的下马威不只是被分进宫里最脏最累的洗染坊,还在第一天被安排将这些锦绡送到宫衣司去。
那布车主要用于大量运送宫中的绸缎布匹,长五尺,高半丈,四面垂花,全名叫做金缕镂万字垂四时花宫车,做成这个样子,皇家威仪倒是显出来了,但对推车的人来说,就十分辛苦,按例,这运送之职多半是二人合力,推拉垂花宫车,由西角内门出入,是最近的路,还常常累的人满头大汗,是个没人愿意的差事。
但如果只是这样,那也不叫整人。
小翠是万素飞这次的搭档,那一声尖叫,就是因为当她试着推了一下其中一辆,差点跌倒:一个轮子突然从底下喷出去了,滴溜溜滚得老远。
“攮千刀的老肥猪!
烂舌头的下流胚!”
她跺着脚骂起来,“肯定是他叫人干的!”
“妳说王福喜?这事未必是他吩咐的”
,万素飞听她抱怨许久,终于淡淡开口插了一句。
“不是他还能是谁?”
“因为他应该知道,即使不用他开口,也一定会有人为讨他欢心去这么做。”
小翠一愣,她听明白了,或者至少字面上听明白了,于是继续骂骂咧咧,所不同的是连王福喜身边常出现的几个小太监也骂了进去。
万素飞叹口气,心说,他們欺负妳不是针对妳,而是因为妳在这个低下的位置上,妳仇恨他們,又有何用,不过能提点的,她提点一句,那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的,她也没心思去谆谆教诲。
半晌,她从宫车里堆积如山的布匹中抱出一捆,道,“走吧。”
“去哪里?”
小翠犹自不解,问。
“宫衣司。”
“就这么自己用手抱用脚走?!”
小翠睁大了眼睛,问。
“嗯”
,万素飞看着她,正色道,“如果明天早上前不能都送到,我們会被罚得更厉害,妳明白吗?”
小翠低了头,噘起嘴,嘟嘟囔囔地抱起一匹,跟在万素飞身后走了。
万素飞听清她嘟囔的内容,心里吐血数升,那是,“以前在村里,都有不知多少小伙子抢着帮我的……”
但是,也不是没有一丝的悲悯,小翠,如果妳这辈子都在那个小村子里生活,也许会是个幸福的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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