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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怀央让夜怀信附耳过来,轻声吐出一个名字,他沉吟须臾,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思及明日女学便要休课了,事不宜迟,他立刻动身了。
出门的时候刚好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从门前经过,然后停在了澜王府门前,他打量片刻,认出了车轮上的徽记,旋即眼一眯,溢出丝丝厉色。
宫里来的……又是搞什么名堂呢?
他冲侍从低语了几句,又看了从车里下来的女子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夕阳西下,余晖遍洒长街,官衙府监坐落在两旁,一派肃穆威严,却是人烟稀少,偶尔路过几个书生都是怀抱书册匆匆而过,儒衫和冠带被寒风吹得时起时落,留下一串灵蛇般的光影。
此时学雍的学生们都已走得差不多了,夜怀灵弯腰收拾着东西,一晃神,周遭已空无一人,她倒也不急,抱着书本慢慢悠悠地往门口走,经过书院正堂的时候遥遥往里一看,居然还有个人在高案上埋头疾书。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交握着的手臂骤然松开,书册纸笺瞬时哗啦啦飘落一地,扇起无数梅瓣,似波浪般向两旁翻涌而去。
这么大的响声自然惊动了室内的人,他抬眼望去,恰好听见她的娇呼:“哎呀!”
见她蹲下了身子却不捡东西,他还以为她被砸到脚了,立刻放下纸笔起身,青色长衫绕过案台,似溪水般荡到了她脚踝边上,她用余光瞄着,悄悄勾出一缕得逞的笑。
“怀灵,你没事吧?”
她缓缓扭过头,扁着嘴泫然欲泣:“裴先生,我砸到脚了……”
裴元舒第一次听她这般有礼地叫他,不由得愣了,直到被她轻轻扯了下裤脚才反应过来,刚要去扶她,手伸到半路又停住了。
他是老师,她是学生,这样搀着挽着从学堂里出去,未免太不雅观……
夜怀灵把他挣扎的神情看得分明,心里暗骂了句呆子,嘴上却可怜兮兮地说:“先生,您能不能帮我把书拾起来?我自己可以勉强走出去的,我哥哥就在门口等我。”
裴元舒似被人点醒了一般,三两下把书册捡起并摞在怀里,然后不忍心地说:“那……那你自己站起来吧,为师帮你拿着书。”
夜怀灵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好几次都差点栽进花堆里,裴元舒伸出一只胳膊去护她,却始终保持在两尺之外,不敢近身,夜怀灵暗自翻了个白眼,一瘸一拐地往外头走。
这条路不长不短,一径沉默不免有些尴尬,夜怀灵便挑了话头来说:“先生,明天您是否就回家过年了?”
“我父母去世得早,故乡已无近亲,所以……就独自留在王都过年了。”
夜怀灵眨眨眼,望进那满含寂寥的眼底,有一瞬不忍,却还是将想好的话问了出来:“先生的故乡是哪儿?”
“岭南琢县。”
“岭南?莫非是七姐口中那个官员与夷族勾结掠夺百姓钱粮的地方……”
她嘀嘀咕咕的,不经意传到了裴元舒耳朵里,他脸色微变,竟忘了礼数,抓起她的手臂便问道:“怀灵,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
夜怀灵似乎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张地躲避着他的眼睛,恰好大门近在咫尺,她一把夺来书册头也不回地跑了,裴元舒没有动弹,俨然已经陷入了沉思,俊秀的面容上凝着重重忧虑,如乌云般挥之不去。
另一头,夜怀灵已经麻溜地钻上了马车,夜怀信轻挑着眉梢,似在问她情况如何,她却默不作声地掀开一角车帘,遥望着那个孤单的身影,莫名有些歉疚。
“怎么了?”
她微微抿唇,神色有些黯淡,“没什么,就是觉得一个人过年好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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