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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变法决定国家强弱,可一个事实却常被人选择性遗忘,那便是秦国立国于西周之末,国祚迄今只有五百多年,为列国最短。
自诩为‘军坛我最黄、黄坛我最军’的SC坛贤总结出一个规律:一个民族总是在其从部落制转为王国制时最善征战,匈奴人、鲜卑人、维京人、辽人、金人、蒙古人、瑞典人、满人,莫不如此。
秦国之强,不完全强在变法,而是强在其从部落制转为王国制远迟于列国,强在其勇武暂存、野蛮未尽。
如果说是弩炮、世界地图让熊元觉得这个儿子可能是上应天兆、圣王转世,那从学宫传回的诸多报告则让他觉得儿子确有治国干才,但现在儿子从另一种角度分析诸国强弱本因,他的感觉犹如醍醐灌顶——民风民性才是国强之本,先武王石戈骨矛,仍三伐于随,灭国十余。
那些被灭的国家哪一个不是兵器精良、文化先进,可他们敢战吗?他们乐死吗?
“我楚国如何?”
熊元忘记之前的问题,希望儿子说一说楚国。
“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蛮夷,奄征南海。”
熊荆在学宫的两个多月没有白费,说及楚国也口出成章。
“我楚国春秋征战频频,又设县最早,官吏治久,民不信官,官不信民。
幸而设县最早,管制最松,巫风甚重,笃信神明,只是……”
“如何?”
熊元追问。
“齐集民力以公,势必如秦国变法;允诺民权以私,当更改今之旧制。
然秦国灭赵当在十年之内,孩儿若为王,弗加冠无以为政。”
熊荆说道这里就停下了。
他知道父亲为何不问水车而谈大楚社稷——时间来不及了。
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入宫请安,可从鶡冠子嘴里、从藏书馆的书简上,他大概猜到了父亲之疾应该是先天性心脏病。
若在后世,或许可以换个心脏,可在这个时代,只能等死。
咳嗽不断、手指缺氧发紫,估计还会不时咳血,医尹断言寿在今岁并非没有根据。
父亲若死,他一未冠小童如何执政?楚国旧例是二十岁加冠,真到那时,说不定秦军已兵临淮水、遥望郢都了。
熊元本来还在思索楚国应该如何改变,儿子一句‘弗加冠无以为政’将他拉回了现实,他忽然想到了庶子负刍,他年已加冠,可他有荆儿的才干嘛?
“赵国羸弱,然秦焉能十载灭其国?韩国惧秦如虎,魏国仍有数十万甲士,秦何以旋踵灭魏?”
熊元觉得儿子把形势想得过于严峻,赵国、魏国都是大国,灭一国非二十年不止。
“父王须知秦乃虎狼之国,虎厉而狼狡。
长平之后,秦频攻赵,山之八径秦据其三,失此天险无以为防,赵不得喘息,厉而攻,物尽力劫国灭在即;魏国虽有甲士数十万,然民疲已久,狡而诈,诱魏人以利,魏人以魏王为王、以秦王为王,何异之有?”
熊荆越说,熊元眉头越紧,听到‘魏人以魏王为王、以秦王为王,何异之有’时,他终是明白为何儿子会说‘幸得设县最早,管制最松’。
是人都有私念,既然在魏国治下不得生息,那投奔秦国焉何不可?既然魏人都想着投奔秦国,魏军何以为战?
熊荆不知自己的话能让父亲产生什么样的想法,他不得不用仅有的历史知识预言道:“以孩儿所知,秦王加冠嫪毐必叛,叛而诛,相邦吕不韦因此去职,届时……”
“荆儿何从得知?”
熊元猛然跪立,双目大睁,看向儿子的目光惊疑不定。
“孩儿生而知之。”
熊荆只笑,无从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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