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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关门声像骤然揭起的锅盖,使我从几近沸腾的梦中惊醒。
客厅隐隐传来奶奶的说话声。
我蹬开被子,四下摸索一通,没能找到手机。
我想瞥一眼桌上的电子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老二硬邦邦的,连包皮口都有点疼。
我翻个身,挠挠发痒的蛋皮,许久才喘了口气。
热。
浑身酸痛。
母亲的脚步声,她问「够了吧」,奶奶嗯了下,紧跟着是喝稀饭的声音,好一阵她老说:「……好看不好吃,你爸爸还在的时候,腌的那个才叫好。
」母亲似乎笑了笑,没言语。
奶奶喝起稀饭来恍若大型猫科动物的呜咽。
寄印传奇就在一声声催人入眠的呜咽中响了起来——我睁开眼,又迅速阖上——有个四五秒吧,母亲挂断没接,再回到座位上,她笑着说:「想吃……今年咱就自己腌点呗。
」
「那可行。
」奶奶说。
咀嚼食物的声音如清晨的鸟叫般细碎。
难说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奶奶突然提到了我。
「……林林那脸给挠的,哎——」这么说着,她压低了嗓音,于是字字句句裹挟在食物里变得愈加潮湿而闪烁,「……我说……不是招惹……哪个姑娘了吧……咋说……」后面索性变成了嘀嘀咕咕,实在不像人类的语言。
「嗐,净瞎想,」母亲笑了一下,声音随之提高了几分,「我问了,是跟几个同学闹着玩,就钢厂那个,以前来过咱家,指甲长啊——男的,男的。
」
「是男的?」
母亲又是一笑。
「吓得我……唉,」奶奶连叹两声,兀地笑了起来,「男的留啥指甲,不男不女的,还挠人脸!
」
母亲没说话,应该是进了厨房。
我又忍不住挠了挠蛋皮。
传染般,右手伤口也开始跟着发痒。
有个半分钟吧,奶奶突然又笑开了——我清晰地听到放下筷子的声音。
「哎,凤兰啊。
」她说。
「再来点儿?」母亲似是回到了客厅。
「够了够了,我是说啊——」奶奶一顿,嗓音没由来地低沉下来,「剧团里的事儿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母亲没音。
「你也别嫌我烦,咱们女的啊,不能太操劳,老得快,还落一身病,那谁——老强家儿媳妇儿,在银行那个?以前跟朵花儿似的,后来当了个小官,应酬呀,喝酒呀,才几年,你看现在,四十出头,瞅着没个五十岁?」
「属啥的?」
「属……反正比和平大不了两岁,有本事的人,都没在村里住,哎——」她老的声音奇妙地消失了,跟着是啪啪两声响,一两秒的静默,「……有病,坏了!
说是换,哪那么容易?你说!
」
母亲轻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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