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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3页）

&esp;&esp;他的手指抓紧了桌案的边缘，但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恐慌。

神女的脸在他眼前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张毫无瑕疵的，像神多于像人的脸。

&esp;&esp;最后神女的侧脸从他鼻尖擦过，探到他身前的桌案上，念出竹简上的文字。

&esp;&esp;她念的很慢，声如珠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稚，即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知人间哀苦。

&esp;&esp;“岁有大旱之兆。”

神女转过脸，看向刘彻，“大旱，那是什么？”

&esp;&esp;刘彻和神女对视，神女的面孔清晰地照进他眼睛里。

&esp;&esp;离得太近了，他看见神女乌黑的眼瞳，描在眼角的金粉折射着细碎而辉煌的光，眉心的太阳图腾像一轮降临在温室殿的、降临在刘彻眼睛里的太阳。

&esp;&esp;刘彻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说，“所谓大旱，就是很久不下雨，天空中却总有太阳。

河流干涸，土地开裂，草木枯萎，人和兽都死在太阳底下。”

&esp;&esp;神女点了点头，说，“噢。”

&esp;&esp;离得太近了，她一点头，长长的睫毛就像是要擦过刘彻的额头，嘴唇也仿佛要擦过刘彻的鼻尖。

&esp;&esp;刘彻拼命试图通过这一点触碰感知她的体温，但那触碰太轻微，终不可触及神女真正的温度，只觉得仿佛是冷，又仿佛是热。

&esp;&esp;然后神女忽然又说，“大旱，人会死。

那你会死吗？”

&esp;&esp;说这话时，刘彻恍惚觉得仿佛触碰到了她的吐息，幽微的、幽微得像一缕鬼魂。

&esp;&esp;他想说我不会死，我是人皇，纵使天下大旱三年，也不会少我的一口水喝。

&esp;&esp;可他说不出口。

&esp;&esp;神女的眼睛像是有魔力，在这乌黑眼瞳的注视下，刘彻忽然说不出一个字。

&esp;&esp;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想到生年有时尽，贵为人皇也终当一死。

一时又想到，岁将大旱，生民涂炭。

&esp;&esp;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些将要死在这场大旱中的，都是他的子民，他刘彻的子民！

&esp;&esp;刘彻不知道神女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神女什么都看见了。

&esp;&esp;他的隐忍，他的愤怒，他掩埋在血肉深处不为人知的野心，全部在神女眼睛里无所遁形。

&esp;&esp;但神女什么都没说，她膝行着后退了一步，看向刘邦。

&esp;&esp;刘邦在一个对视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esp;&esp;他站起来，然后所有人才注意到，在宣室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正放着一个漆盒，盒子里装满干燥的泥土，土里埋着一株快要旱死的兰花。

&esp;&esp;刘邦轻手轻脚地将这棵兰花捧在了神女面前，“神女请看。”

&esp;&esp;宣室殿中，天子高坐——此处的高其实只是个象征意义，天子的坐塌比群臣的坐塌也就高上一个台阶的位置，和后世电视剧里的高高在上完全不一样。

&esp;&esp;这么点高度，底下群臣想冲上去是很容易的，也的确有不少人从地上爬起来想冲上去。

&esp;&esp;可是，事态转变得太快，前一秒神女还对着皇帝露出恨不得吃肉喝血的凶暴姿态，下一秒就已经端坐在一颗兰花前。

&esp;&esp;没人能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sp;&esp;神女对着干枯的兰花，说，“这就是大旱吗？”

&esp;&esp;没人应她的话，她也不需要有谁应她的话，她只是举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