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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绵着下了三天的雨,终于放晴了。
范进走出卧房,大口地吸了一下小院的空气,广东的春日清晨,天气温暖宜人,即使穿着粗麻直裰,也不会觉得冷。
和浓浓雾霭全然不同的清新空气,让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振奋。
手上的木盆里面是接了一夜的雨水,房间漏雨漏的很严重,一夜光阴,雨水已经占去木盆八成位置。
自己住的是家里最好的房间尚且如此,想来母亲那边房里,漏的更厉害,看来房子是到了非修不可的时候,可是手头……却拿不出现钱。
这种活计,村子里大多男丁都可以做,但范进则是例外。
固然不至于不辨菽麦,可自父亲过世之后,这种活都只能找乡亲帮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眼下正是春耕的时候,村子里除了自己没有闲人,想要央人白帮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脑海里盘算着村子里谁肯帮自己修房子,所求又不多,脚步并没有因此停顿。
穿过窄小的院落,小心躲开地上的泥浆,尽最大可能不让自己的衣服沾到一点泥巴。
这所院子地势较高,还不至于存水,可黄土地被雨水一浇,就满都是泥,一不留神就会弄脏自己的长衫。
提着长衫下摆艰难地淌过泥泞,院子对角小房间就是洗漱的地方。
拿起藤黄色的葫芦瓢,从贴近水缸底的水面打了些水上来,便开始了清洁工作。
粗制的鬃毛牙刷和草药末子始终不太习惯,但不管怎么说,总比柳枝和青盐强得多。
还是电动牙刷与牙膏好用,就像水泥地面比黄土地面好,冲水厕所比旱厕强一样,可惜……回不去了。
范进摸索着自己的脸,这张脸倒是比另一个自己英俊些,在这个时代可以算做英俊年案子那一类。
但他依旧不喜欢这里,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想回到自己曾经生活的时空,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就像这个时代不属于他一样。
从两年前开始,在这年轻的身体里寄居的便不再是明朝人范进,而是一个来自二十二世纪拆二代的灵魂。
当事人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好好的一个拆二代,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个儒林外史中那个因中举后发疯而闻名的范措大。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成为拆二之前是个文武老生,且擅长表演范进中举这出戏?这个理由似乎并不能成立。
当然,纠结穿越的原因,对于解决他的困境并没有任何意义,经历过穿越初期的迷惘与不甘之后,认清现实的他已经接受了现实。
这一世,自己就是范进,那个儒林外史中的范进,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时空,与历史上的明朝不同,这是属于儒林外史的时空。
由于院落里都是泥,每天的晨练就只能取消,在这小房间里,做了几个舒展肢体的动作,再做些俯卧撑就算完成任务。
由于坚持锻炼,范进的身体并不似普通书生那么孱弱,动作之间,身上的肌肉充满美感,这当然得益于这两年间科学地锻炼及后世成熟的健身方法。
范进自己也很庆幸,幸亏自己穿越的是儒林外史里的范进,而不是长堤之外,不许上岸的水上疍民,或是乞丐、边军、匠户……。
更庆幸他穿越的范进还只有十六岁,远非儒林外史中出场时那个五十四岁的老朽。
如果真穿成那个老穷酸,人生便真的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想想稍后的早饭,范进又有些沮丧,这种苦日子如果非要过上三十八年才能发达的话,还不如现在就死。
“进仔,来吃饭了。”
一个妇人的招呼声,把范进的思绪重又拉回现实,那是这一世的母亲,世界上最爱自己的女性。
他相信,在自己这一世的生命里,不管遇到多少女人,对自己最好的,永远都只会是母亲。
即使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她也会为自己付出所有且无怨无悔,更不会在倒下之前,让生活的担子压到自己肩上。
几个窝窝、一盆玉米红薯粥、一小罐臭虾制成的酱外加一个煮鸡蛋,构成了范进母子全部的早餐。
万历二年的明朝,奢靡之风已起,东南富商一饭之费辄费百金,普通百姓之家,家无担石之储,亦耻着布素。
喜攀比,重享乐的风气,在大明的土地上逐渐盛行开来。
经嘉隆两代发展的大明,正呈现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富贵景象,但是温暖的阳光,并不能照亮大明每一个角落,范家很不幸,就是生活在阴影中那群人之一。
这个盛世,与他们无关。
眼下正是春耕时节,这座名为小范庄的村庄土地并不肥沃,可耕种土地极为有限,产出的粮食自然也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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