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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着自己的脸,哽咽道:“你不会明白……那时我心里的绝望。
那一日,我在那个女人面前站了很久很久。
寒冷欲雨的下午,西市寥落无人。
我看着她,仿佛看见了三十年后的自己。
我从一枝灼灼其华的花朵,活成了一团裹着破衣乱絮的污黑糟粕……无依无靠,贫病交加,最后麻木而苍凉地死在街头,无声无息地朽烂了尸骨,没有人知道我曾拥有万人争睹的容貌与才情……”
她长长地,颤抖地深深呼吸着,艰难地说:“就是那一个下午,我抛弃了我所有的天真,明白了所谓的爱情,其实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我真正需要的,不是和敬修相依为命,而是——我要活下去,而且我还要活得好好的,永远不要有抱着琵琶在西市乞讨的那一天!”
黄梓瑕默然看着她,并不说话。
“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当初和我一起学艺的一个姐妹。
她本是那么笨拙的人,长得不好看,琵琶老是弹错,学了三个多月都没有学会一首曲子——可她嫁了一个茶叶商,穿着簇新的锦衣,鬓边大朵的金花,七八只步摇插在头上,一种田舍翁陡富的土气,却比我光鲜一百倍。
她坐在马车上叫住街边独行的我,用同情与炫耀的神情,问我怎么沦落成这样了,又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忙,给我找个教授琵琶的活儿。
“当时她连车都没有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而我依然觉得是自己的幸运,因为我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没有她,我不知道我接下来会走向哪一步。
我跟着她去了琅琊王家,只说自己是她的远房亲戚,因为父母双亡所以沦落京城。
我的琵琶技艺让众人都叹服,于是就留了下来。
我回去收拾了几件衣服,把那个姐妹接济的一点钱交给敬修,说,等发了月银,再送过来。”
她的声音幽幽的,轻若不闻,“那个时候,我甚至没有告诉他我要去的是哪里。
雪色抱着我的腿大哭,她从小性子就那么倔,我知道她哭起来,如果不好好哄的话,她会一直哭到晕厥也不肯停歇。
但那时我……我也只能咬牙把她抱起来,交到敬修的怀中,而他只沉默地看着我。
我走出了院门,他依然一声不响。
我忍不住回头,看一看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却只看见敬修抱着大哭的雪色坐在床上,夕阳的余光照在他的眼睛上,他那双空洞洞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一直盯着我,直到现在,还在我的面前……”
她的声音,终于越来越轻,几若不闻。
但她眼中,跳动着一种疯狂的暗火,令人心颤。
黄梓瑕也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开口说:“想必您离开雪色的时候,也是十分不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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