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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顶门立户便是男人的事,就算现代社会思想开放,纯劳力地位下降,还是改变不了男人与女人生理构造所带来的原始差距。
当兴元城陷落,王子墨生死不明的消息传来之后,林芷岚明显感觉到了压力,一个家没有男主人的压力。
下至小厮丫鬟,上至管家账房,无不人心浮动,若非念着主家的恩情,又签了卖身契,他们只不定便会向林芷岚辞告,另谋出路。
坐在碧油小车内的林芷岚,一方面担忧着远方的王子墨,另一方面,则是对自家前途的迷茫。
她如今,已不再是支着馄饨摊子的小妇人了,家里上上下下也有二三十口人,外面的铺子有五家,这份不大不小的家业,如何不是她肩头的重担。
盐官县城里最近人流复杂,多了许多北方来的商客,难民,富户,官绅,物价也随之上涨不少,米面粮油,蔬菜瓜果,锦缎丝绸,茶叶海货,不管是生活必需品,还是高档奢侈品,都供不应求,经济出现了不正常的繁荣。
林芷岚到了东市馄饨店,王行恩陈旺树与赵六一齐出来迎接,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这阵子大伙儿辛苦了,还且再坚持些时日,待夫君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行恩,你随我进来。”
王行恩跟着林芷岚进了内室,静静地为她端上一杯茶。
“我看过账本,铺子里的生意极好,看得出,你最近很用心。”
“这是小侄份内之事。”
经过了一年多的历练,王行恩成熟不少,如今王氏馄饨的总店便交由他打理,生意很是红火。
“县里可有特别的消息?”
林芷岚喝着清香的龙井,淡淡地问道。
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王启年传来的是官面上的消息,而王行恩,则是与三教九流都有牵扯,这得益于他曾经乞丐的身份,也是开铺子积攒下来的人脉。
要说馄饨店,贴近平民,亦有不少客商慕名而来,王行恩凭着他的伶俐,经常与客官拉家常,一来二去,很多看似细微无用的信息便会泄露出来,在纷繁之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消息,对林芷岚很有用。
王行恩思考了一下,说道:“最近世道不太平,临安府正征调大量民夫为皇上修建行在,沿途还要清理河道,修葺官道,徭役之重前所未有,小侄与树哥六哥皆在此列,若非婶婶疏通,我等怕是已经跟随大伙儿去临安府了。
如今城里的怨气很重,外头什么人都有,咱们东市尚好些,杂市那边几乎每日都有人打架,北方来的难民与码头上的苦力抢饭碗,要价极低,乱了码头的规矩,想必漕帮过几日便要下狠手。”
“运河之上,漕帮势力最大,官府都奈何不得,这下那些难民怕是要吃苦头了。”
林芷岚微微点头道。
“皇上要来,官府定是不允许出乱子的,漕帮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去。”
王行恩摇了摇头,说道:“前日太爷在紫薇楼宴请商会,城里大大小小的商户都去了,摊派的进献是一百万贯,粮会丝会占大头,想是三五年里得过穷日子了。”
“加上大户们的捐献,这次咱们县里少说也得出两百万贯,另有金银珠宝,丝绸美人,零零种种,就差挖地三尺。”
林芷岚感慨道。
“不仅咱们盐官县,边上仁和县也差不多,扬州府,平江府,绍兴府,都逃不过,明州(宁波)市舶司最晦气,不仅要为皇上捐银子,还得进贡海外的香料等稀奇之物,听北面来的人说,皇上离开建康之时,百姓烧香庆贺,大伙儿什么都顾不得,勒紧裤腰带为皇上募集了百万贯仪程。”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事就让官府去头疼吧。
你好生看着铺子,如今咱们虽然开了分店,但这家总店才是咱们的根,别人我都信不过,你与我相识微末,又是我的侄子,我现下能信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林芷岚疲倦地说道。
“行恩记下了。
婶婶,您也要保重身子,料想我叔叔不日便能回来,到时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王行恩默默退下,但嘴上的话,并非是他的真心,他希望那个从未蒙面的叔叔不要回来。
那个叔叔,让婶婶吃尽了苦头,王行恩希望王子墨早早死了,放林芷岚一条生路,这样,他才有机会照顾林芷岚。
与王行恩通过气,林芷岚叫了陈旺树进来说话,她对陈旺树还是很亲厚的,又让坐又让茶,从不把他当成是铺子里的伙计看待。
时间是很好的调和剂,曾经两人在王家庄的矛盾早已烟消云散,这一年多相互扶持,林芷岚极看重陈旺树的重情重义,陈旺树也敬佩林芷岚的能力手腕。
“树哥,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你听了之后莫要生气。”
林芷岚斟酌道。
“林氏你不必说了,我与胭儿的婚事往后推吧,小二是我的兄弟,如今小二生死不明,我怎有心情办喜事。”
陈旺树与林芷岚提婚事的时候,兴元府失陷的消息尚未传来,艾氏进城给陈旺树送夏衣,得知陈旺树欠的钱还清了,便想早早为他完婚。
这也是命,才不过三五日,时局突变,陈旺树怎么也想不到情况变得如此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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