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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一听到有人兴高采烈吃胎盘,我就要作呕。
我记得有一次大姐在家里生小孩,与母亲吵起来。
大姐用筷子敲着只剩少许汤和肉的碗,不高兴地质问母亲:“这是猪肚,妈,你肯定把我的胎盘扔了?”
母亲没吭声。
大姐气愤地嚷起来:“汤像是一样的白,滋味也差不多,但我清楚得很,这不是胎盘!”
她就知道母亲不肯炖给她吃。
母亲不相信吃胎盘,说野蛮得很。
母亲虽然没文化,但她有她的原则,人不能吃人身上的东西。
5
但是母亲相信巫医,她认为巫医就是比西医强。
我十三岁,挑河沙时,眼花踩空了步子,带着箩筐从石阶跌下去,把左臂拐肘扭了筋,肿得动不得。
痛到半夜里,母亲把我悄悄弄到水沟后面的一条街,神情慌张地敲开一扇门。
那门和窗都小得出奇,一个手里夹着香烟的女人坐在黑洞洞的屋中央。
我们进去后,才点了盏煤油灯,灯芯只一丁点,放在屋角单脚柜上。
看不见她的脸,仅看得见她夹着香烟的手,她没抽,只是拿在手中。
她说你们不请就进屋来就不对头,你们根本付不起钱。
母亲问多少。
她扔了快燃尽的烟头,用手比了个数。
母亲二话未说,就点了头。
她站起身来,让我坐到床边。
她用一种香味奇特的药膏涂了手,在我左臂上缓缓地摩挲了几遍,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然后她点起一炷长长的香,细细地烧炙我的拐肘,像有股滚烫的电流传遍我的全身。
“行了,回家去吧!”
她气喘吁吁坐下。
我跳下床,手活灵活甩,没事一样。
母亲给她钱,她坚决不收,母亲不明白了。
她说她就要母亲那副爽快劲,她知道我们没钱。
但她不许我们说出去,“你们没见过我,听到了吗?”
她恶狠狠地说。
就是那一年冬天,血从我的身体里流出来。
我躲在布帘后,不知怎么办。
四姐憋了许久的尿,觉得奇怪,才发现我在尿罐上簌簌发抖。
她把卫生纸递给我,让我垫在内裤里。
每年的冬天,遇到来例假的一周,我的神经就紧张,血流得太多,我怎么诅咒都不肯减少一点,上着课,就往家里飞奔,内裤、绒线裤,包括罩在最外面的长裤都被打湿了,既丢脸又不舒服。
回到家里,没多的绒线裤,穿条单裤,守在灶坑前,烤洗了的绒线裤,等着干了再穿,心里念叨老师恐怕又要处罚我了。
我的右手心上有颗黑痣,有个算命先生一看见这只手,表情就不自然,只说“阻切中脉,多纹交叉”
一句,就不再多言。
我的肚脐右上方有个小时开刀留下的伤疤,像一只睁着的眼睛,总在看着我,每次脱衣服洗澡,我的手在这个地方就画着大大小小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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