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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痴长了一岁,摆什么世子的臭架子!”
另一个则对着那滚动水珠和那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印,手足无措,只会一遍遍的说道:“二爷,咱们不稀罕,不稀罕……”
然后那一个就突然哭了出来,这一个就更加着了慌,这次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只会一遍遍抚着那起伏无定的脊背,和那人在巍耸入云的建筑一隅一起哭缩成小小一团。
那时,两颗稚嫩的心曾那样贴在一处,一处想着要赶快长大、变强,不用再向他人低头,不用再这样苦苦忍耐。
可最终,却还是分开。
究竟是谁先离开了谁?
是他先转身,科考,中举,投军,再一步步的从煌煌帝都走至这莽莽关外;抑或是他先疏远,投靠,顺从,隐忍,一点点的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慈爱兄长老实儿子,再一点点的将那面具撕开,图穷匕现。
曾有那么几年,那么真的错觉:或许今生,真要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他还是会在每次回京述职时,参加所有本最厌恶的宴席应酬,只为远远看那永远隐在宁王锋芒后的人一眼。
而他却每次都视而不见——兄弟阋墙,波诡云谲,只有假装毫不在意,才能保得双双平安。
只是,偶尔,会在瑟瑟风沙中回眸,会在习习花香中抬眼,眼前一瞬模糊,似又听见那时耳语:“二爷,你要是不嫌弃,从此,你就把我当成是你的哥哥吧。”
朝义哥,明明只出声唤过那一次,却以为,已经是永远。
所以以为这一声也会为对方铭记,以为对方也像自己一样,在心中藏着最后的牵念。
可是——
他看见乳兄的眸光竟又移向了自己手里的素笺,即使他什么也没说,这动作本身已然刺痛了他眼。
压抑了那么久的疑和惧、怨和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信王掷笺在地,横眉立目:“薛朝义,你可是打算去赴约?他之惟有没有让你绑我前去,好给你加官进爵?”
“您说到哪儿去了……王爷,您误会了。”
他人的急忙解释却令心中愈加冰寒——他竟不否认,竟没说不去!
心一寸寸往冰水里沉着,火一点点在喉里烧着,似乎越来越大声就真能证明些挽回些什么。
他瞪着他,目眦几裂:“薛朝义,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那不得宠的母妃怎样从她微薄的体己里抠出钱来供你读书;我怎样低眉顺眼的去求宁王,将我最宠爱的舞姬让了他,才将你安排进了军中?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在你母亲灵前曾发过怎样的誓,要回报我们母子一辈子?!
还是你已经忘了,你曾亲口承诺过我母妃:你即使再远在天边,也永远会是我最后的依靠?!”
薛简脸色果然一下子煞白,然却没有避开,直直看着他:“薛某没有。”
“没有?!”
信王咯咯冷笑出声,却是掩饰底下那再忍不住的剖心相问——即使落魄至此,皇家骨血□□子孙也不能允许自己在哪怕那人面前落一滴泪,只是声音嘶哑,喉已哽咽,“那你为何从来不曾问过我:那一晚,朔方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薛某说过……”
信王抬首打断他,眸光似箭:“是,你嘴上一直是在那样说,说我只要肯说,你就都肯信。
可你既然肯信,却为什么连问的勇气都没有?你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我?!”
似为他尖锐眸光所刺,薛简低下了头,铁血战将难得一瞬虚弱。
可正这一瞬彻底破灭了人最后一丝希望,信王望他许久,眸光由锐转钝,再变成一片空茫,忽然长笑起来,似叹似哭:“朝义啊,我曾多么盼望着你能问我,又害怕你问我。
我心里思量过多少种说辞,可最后又都被我一一否定。
朝义,我不想骗你,真的,不光因为是你,也因为我——我……已经太累了……”
语气里的疲惫软弱如掐尖的钢丝,越细越小,越扎得人生疼,薛简忍不住抬头,看见对面苍白的面颊,风霜老去的脸庞依稀再难找回少时模样,只一双细长如柳叶的凤眸还似当年旧时光,一次又一次的忍耐、承受中,一点点的变深变浓,直到再不能看清,再不能揣测,再不能轻信……
对面信王似笑非笑,漫漫说道:“我不骗你,朝义,我真的是已经无路可走了……那时,人暗示我出京去看住之悦,我猜得到,这是我那个好大哥的意思——甚至……可能是‘那个人’的意思——谁都知道之悦有勇无谋,未必是之惟对手,只有加上了我,才或可一拼。
这样,才能出现人想要的两虎相争——他当然最是希望我们三个都死在边关上!
可是,呵呵……我现在才知道:也许‘那个人’,并不是那么想——东宫太子一味心狠手辣,原来,也是出于和我们一样的恐惧……哈哈哈哈……”
薛简不知自己面色也如对面样灰败。
那人凝眸望他,眸心却似没有焦距,只是笑容更冷:“你说我还有什么选择?要是我当时选择留在京城,那我现在大概已进了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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