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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要如何解决邓天贯?”
楚惊澜从身边的棋盘上拈来数颗玉子置于两人之间,黑的绕成一圈,白的孤立其中,尚余一颗轻轻把玩于修长的指间,尔后抬眸看向裴元舒道:“你觉得若要应付此局,黑子会出动多少?”
裴元舒沉吟片刻,轻声道:“既有围困之势,半颗足矣。”
楚惊澜勾唇而笑,灿亮火光尽数敛于幽湖般深邃的面容之中,略一扬手,剩下的那颗白子便飞到了危局之中,恰恰将围城打出一个缺口。
“那本王手里的就足够对付他了。”
裴元舒眉目间掠过几丝了然,转瞬又陷入了更深的混沌之中。
他知道锦关城中潜藏着几十名影卫,个个以一当百,如果邓天贯随随便便带上几百名亲兵过来围剿他们,恐怕真的会被影卫反扑。
可话说回来,把性命压在这么薄弱的防线上未免也太儿戏了,他总觉得楚惊澜还有其他底牌,只是没亮出来罢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为今之计是要把邓天贯的杀心勾出来,要是他一直按兵不动,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反杀的机会了。
思及此,裴元舒也没有再胡乱猜测些什么,只暗自期盼着唐擎风夜里的行动能顺利,静默半晌之后他起身告退,黑靴轻缓地踏至门边,却在意料之外停下了,他回过身,意味深长地望着楚惊澜。
“王爷,微臣斗胆问一句,那门下省的嘉奖文书……是真是假?”
这话问得蹊跷,本就是诱敌之计,文书理所当然是伪造的,可他偏偏觉得那上面的盖印真到不能再真,若真如他所想,那楚惊澜就太可怕了……
恰在此时,一名影卫旋身而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裴元舒见他行色匆忙像是有要事禀报,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于是躬身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影卫合上门扉之后才往里走,到了楚惊澜面前直接摊开了双手,一支小小的竹筒出现在上面。
“王爷,刚才从西院飞出了一只信鸽,唐统领不在,属下便自作主张将其拿下了,这是缴获之物,还请您过目。”
楚惊澜听到西院二字眸心骤然一跳,想也未想就夺过了竹筒,信纸展于掌心的一刹那,那熟悉的字体让他猛地震了震,幽静的面容上隐隐透出股寒意来。
影卫试探着问道:“王爷,用不用属下带人去查查?”
“出去。”
极轻极淡的两个字却似雷霆万钧迎头压下,影卫心神遽凛,不敢再多言,立即转身退下了,拢门的时候隐约瞧见铜炉里的火苗嗖地蹿升起来,似乎在烧什么东西,而楚惊澜就坐在边上看着,侧面轮廓极为冷硬,如被乌云笼罩,山雨欲来。
屋外疾风骤起,扑檐弄瓦,这一夜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丑时中,唐擎风率队突袭铸造坊,掳走数本名录及工匠,离开时不慎落下了腰牌,被人捡获并层层递至上级,最后交到邓天贯手里时已过了个把时辰,他面色铁青,立刻吩咐全城戒严,并叫来麾下将领及幕僚商议该如何对付楚惊澜。
严寒冬夜,雪虐风号,岐阳王府却悄悄沸腾了起来,灯盏次第亮起,人也相继到齐,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爷,都这样了还等什么?且让我带兵踏平他的住所,保管半只苍蝇都没法活着飞出来!”
说话的乃是上次在席上满脸不服气的那个汉子,也就是靖州军的副统帅刘新,他嗓门极粗,又是穿甲佩刀之人,一张口便透出一股凶锐之气来,旁边的幕僚看得直摇脑袋。
“将军,这般张扬行事只会惊动城中百姓,等消息传了出去,朝廷就会以蓄意谋害澜王的罪名挥军北上,届时该如何是好?”
刘新瞠目怒道:“你这般畏畏缩缩的有什么用?开始我们是想糊弄完这一阵让他赶紧走,是他不识相非要找上门来,现在还有证据在手,我们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还不如战个痛快呢!”
幕僚叹了口气,不再与他争论,径自转过身对邓天贯说:“爷,我认为可以暂且稳住澜王,伺机引他至城外杀掉然后再伪装成意外,这样便可免去百姓议论,亦对朝廷有了交代,至于皇帝……我想他应该是乐于见到这个这个结局的。”
邓天贯沉着脸考虑了半晌,觉得幕僚的计划可行,但为了让楚惊澜不起疑心,还是要选个恰当的时机邀他出行,至于地点……先前在船上好像听见他和那个女人说要去吴山观流瀑,不如就选在那里吧。
一想到夜怀央,他眼中蓦然闪过一道细沉的精光。
那个清冽如兰的女子,自游舫别过之后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心,等解决了楚惊澜之后,她就是他的人了。
五十一
苍山翠柏,飞流激瀑,绿的羽盖葳蕤,白的晶莹剔透,交织成冬日的壮观奇景,端的惹人心喜。
夜怀央不知听谁说这瀑布下头的清潭里有种稀有的银鱼,若是抓到了便意味着好运相伴,福寿绵长,她闲来无趣就去抓着玩了,月牙也寸步不离地陪着,两人在布满苔藓的石块上蹦来蹦去,鱼没见着,水倒是溅了一身。
岸边有座六角亭,斗拱飞檐甚是挺翘,四面环壁,前后各有一处缺口任人进出,每当雾霭弥漫山冈时五步之外皆是迷蒙一片,唯有此亭皑皑挺立,直拔云端,远远望去犹如仙人居所,缥缈而清幽。
楚惊澜和邓天贯就坐在里面凭栏垂钓。
说来这已经过了好几天,邓天贯也算是个沉得住气的,除了加强城门的看守检查之外并无其他动作,直到今天才约楚惊澜前来观瀑,身边也只带了刘新和若干侍卫,看起来比小白兔更无害,若不是早已知晓他的目的恐怕真要被他蒙骗过去了。
一行人里头只有夜怀央不知内情,所以玩得最尽兴,亭子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把目光投向了她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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