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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
徐仲九起得很早,一个人去街上吃了早饭。
刚出笼的包子四个,一碗甜豆浆,一碗咸的,加了许多榨菜末,小馄饨一碗,甜咸团子各俩。
他吃得很快,却又不动声色,好像嘴都没动,食物就下去了。
童年遭遇过的饥饿在他身上似乎刻下了永久的烙印,只要有机会吃,他可以吃很多。
昨晚他没吃饱,夜里睡觉的时候很不舒服,胸口空荡荡,甚至难得地梦到死去多年的生母。
在徐仲九的记忆中,她经常默默无语坐在窗边,梦里仍是如此。
作为背景的家么,什么都没了,衣服除了身上的一身,其他都当光了,只剩下旧袜子,破得没法补,丝瓜筋似的一团。
那个没用的老娘们。
即使她已经烂在土里,徐仲九还是想骂她,看不清人扛不起担子捱不了苦。
又不是千金小姐,受点罪就摆出活不下去的样子,谁理她?如果他是她,有一千种办法能过得舒舒服服,而且他确实做到了。
徐仲九安静地吃了一堆东西,又在街市买了大堆瓜果。
等称重的时候他在筐里挑了个大的,用手背意思意思擦了擦,慢慢地吃了。
他吃东西向来小口地咬,但咀嚼的频率很快,于是两分钟后好大一个桃子无声无息进了肚,徒留一点汁水在他的手上。
卖瓜果的老农报了个数,徐仲九掏钱前注意到指尖的汁水,他伸出舌头飞快地一舔,那点痕迹立马消失了。
门房远远见到车就开了大门,笑哈哈地迎上来,“徐少爷回来了。
刚才老太太那边、少爷们都让人来问过,请您去用早饭呢,我说您出去走走,一会就回。”
昨天不够时间知道姑太太带来的徐仲九为何许人,经过沈府上上下下雪亮眼睛的鉴定,再加上多年老门房的经验,他已经猜到姑太太的想法,这是带来让大家帮眼。
徐仲九留了一篓瓜果在门房,拎着其他的去了沈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早,太太早。”
灵芝本来坐着喝她的牛奶,看见瓜果闹着要吃,保姆怎么都哄不住她。
季太太快拉成一张马脸,只碍着有外人在场不好训斥,徐仲九把灵芝抱到膝上,耐心地讲了一通科学饮食的必要性,又把保姆赶紧洗干净的桃子香瓜拿给她玩,“一会让姐姐们把这削皮切块吃,不然生冷东西吃了肚子疼。”
灵芝心满意足,一手抓桃子,一手抓香瓜,跟着保姆出去玩。
季太太拿了双干净筷子给徐仲九布菜,“倒是让徐先生见笑,小丫头给她爹宠坏了,没规没矩。”
徐仲九在位子上微微欠身,“哪里,小小姐活泼可爱,何况这儿是她的外家,都是自家人。”
沈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喜欢女儿在她面前管孩子,所以听到徐仲九的话有几分欢喜,又见他餐桌上的礼仪也好,是大家子弟的风范,便暗暗点头,觉得可以把友芝许给他。
虽然食不语,但沈老太太和季太太已用过早点,不免向徐仲九问起沈凤书的日常起居。
徐仲九一一作答,末了说道,“平时还好,就是变天时沈县长旧伤作怪,有点难熬。”
痛到什么程度呢,发作时沈凤书曾把手头的钢笔拧弯,连偷窥者徐仲九都忍不住心中一紧。
这男子不能言说的痛楚,不知跟妇人生育之痛相比,何者更痛。
然而沈凤书硬生生忍着,连医生开的止痛片也未服过,更不必提大烟那种土方。
徐仲九深知沈凤书不愿跟人提及伤痛,所以轻描淡写一句后把话题转向沈家的少爷们。
五少爷尽管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求学之心仍未息,昨天打听了不少学堂的事,有意钻进象牙之塔做学问。
沈老太太摇摇头,只说了半句,“他啊,不成的。”
至于如何不成,却是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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