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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寒盯着榻上倚坐的少年,眉毛拧成了川字。
早在萧三爷尚在人世,便是他照料着兰姨娘的胎。
而后萧成钧出生,又是他诊治兰姨娘的疯症,每隔半月便要来府上一趟。
他从不忌讳那些传闻,十八年如一日地照顾萧成钧母子,于兰亭院而言,早已不似亲人胜似亲人。
方玉寒亲眼看着这孩子从牙牙学语到如今的沉默寡言,从糯米团子般的懵懂可爱到心思难测的阴郁淡漠。
“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问了。”
他挥了挥手,叹气道:“你仔细着身子,再要紧的事也没性命要紧,你若没了,你娘、你祖母,哦……还多了个你弟弟,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萧成钧轻轻撩起了眼皮,沉如深潭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光亮。
他听方玉寒继续说道:“你睡了多久,那小家伙就问了不知多少次,扰得我都快烦了,可看他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又不忍心赶他走。”
“才十五岁的小孩,虽只比你小了三岁,可是人单纯得很,料想从没遇到过什么大事,今儿定然是吓坏了……听府上的人说,去抬你回来时,见他就那么一身血污地跪在马车里,神色恍惚,小脸上全是泪……”
萧成钧捂住胸口,忽觉得心坎儿莫名有些疼。
方玉寒最终摇了摇头,似是颇有感慨,“我总盼着这府里的人待你好些,如今你倒是真有了个好弟弟。”
萧成钧紧咬着唇,缓缓闭上了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许久,才听得他沙哑的嗓音里闷出来一个字:“嗯。”
方玉寒替他再诊了一次脉,又叮嘱了竹烟几句,径自推开门,熟门熟路地到客房睡去了。
萧成钧躺在榻上,盯着帐顶久久未动,眼神一片空洞,直至困倦无可抵抗,才渐渐阖上了眼帘。
这夜他难得睡了个安稳觉,鼻息间似是总有清淡的梅香,带着一丝甜味,叫他潜意识安心。
第二日,萧成钧在一阵吵闹声中睁开了眼。
窗外有仆从来回走动的身影,应是在安抚兰姨娘。
不过片刻,兰姨娘的哭泣哀嚎声渐渐消散,趋于平静。
晨光熹微,隐约可听见远处推门时细微的咯吱声,与雀鸟欢快的啼叫声重叠一起,溢满生机。
柔和的日光透过窗格薄纱,落在屋内。
萧成钧勉强撑起身子,披了件大氅,取来榻边的一卷书册。
有人咯吱一声推开了门,伴随着浓烈的药味。
他翻了页书,没有抬头,哑着嗓子开口:“竹烟,取我的笔来。”
那人怔愣了一瞬,紧接着几乎是冲了过来。
“三哥——!”
萧成钧指腹紧捏着书页,瞳孔微缩,抬眼望去。
春日清晨空气犹自潮润,庭外薄雾流转。
曦光透过雾气,映照着那道单薄的身影,晃动朦胧,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沈明语冲到榻前,声音拔高了点儿,“哥哥!
你醒了!”
萧成钧手执书卷,倚着轻曳的床幔,目不斜视,颀长身影似入定般,怔住了。
他薄唇轻动,梦呓般呢喃,下意识唤出了她的小名。
“……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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