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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着她话里说的这个‘东家’只怕不是骗人。
若撒谎也该圆得像样些,没有这样忌讳深到不提的。”
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这时眼底已是一片压抑的愤怒与凄怆:“再说我若真拿着低价卖的那点银子回去,又该如何面对乡里蚕农的信任和托付?秋冬一过,明年又要准备桑蚕,若手里没钱,难道要他们吃西北风吗!”
伙计顿时不敢再言。
许文益说过这一番话后反倒平静下来,正待叫他再出去探探情况,没料想外头半开着的房门忽然被人叩响,竟有一名文士立在外头,向屋内的他拱了拱手,道:“可是苏州南浔,许文益许老板?”
许文益觉他面生:“请进,您是?”
那文士自然是吕显,进来一看他桌上摆着的茶还未撤,便知道先前有客,但也没问,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在下姓吕,单名一个显字。
听说许老板手中有一船生丝,至今没有卖出去。
今日特地来访,是想来跟您做笔生意,买这一船丝。”
许文益心头忽地一跳,连呼吸都不觉一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您出什么价?”
吕显道:“自是市价。”
许文益摸不清他来头,只道:“市价不卖。”
吕显眉梢一挑,忽然觉得情况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许老板的丝不是卖不出去吗?”
许文益道:“如今卖不出去,但也有您这样一看就揣着大钱来的人来买。
焉知再过几天不涨呢?”
吕显瞳孔便微微一缩。
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却偏一笑:“您好像知道点什么。”
这时许文益已经敢确定尤芳吟那个东家说的是真的了!
他整张脸都因为过于激动而泛起潮红。
但声音还是显得整肃不乱,眼底一时竟含了泪光,也不知是对吕显道,还是对自己道:“十一日前有人来买了我一批生丝,她的东家告诉她价会涨。
到今天看见吕老板来,我便知道,我赌对了……”
“砰!”
吕显是一脚踹开斫琴堂的门的。
侍立在一旁的剑书差点拔剑劈过去,一见是他,不由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吕显却青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端起那茶桌上已沏着凉了一会儿的猴魁便往喉咙里灌,放下时茶盏砸在桌上一声吓人的震响。
这间斫琴堂挨着东面墙的地面上,十好几张制琴用的木料整整齐齐地排着,谢危手里拿着墨斗,穿着一身简单的天青直缀,正站在那儿选看。
也没披袖袍宽大的鹤氅,还把袖子挽到了手臂上,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来。
听见动静便转头看来。
见是吕显,他那清冷的长眉不知觉一皱,道:“没办成?”
吕显道:“办成了一半,但我今天见了鬼。
谢居安,你老实告诉我,漕河上丝船翻了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出的,最早又是什么时候传到京城的,都有谁知道?”
谢危又转回头去看木料。
他把正中间那块桐木翻了过来,道:“剑书没告诉你吗?三天前出的事,消息刚到京城还没两个时辰,知道的人除了送信的也就我、剑书,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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