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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北平归来没上几天课又请长假,想到校长那次关切的谈话,明芝颇感羞惭,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在家好好休养,争取早点复原。
那天她彻夜不归,吓得宝生娘和娘姨担心了整晚,第二天得信才好些,如今回到家里,自然是捧凤凰蛋般的待遇。
少吃一口少睡一会,两人便会唉声叹气,生怕她落下病根。
明芝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享受类似于母爱般的担忧絮叨,自有一番新奇。
几个同学上门探病,见她一个人住这么一套整齐的房子,家里没有长辈之类的镇守,不由传出些新闻,但她们也不曾忘记前来的目的,热情地嘘寒问暖。
明芝请假的理由是脚摔着了,但天热不好包扎,她只在伤口上浅浅敷了层药,外头穿着洒脚裤。
没有石膏,没有伤筋膏味,别人看在眼里,又有些想当然的推测,以为实际上她怀了胎,或者相反。
大部分时候,明芝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绪便如万马奔腾,全是不可说的阴谋诡计,如何把顾先生除了,如何把徐仲九锁了,想到筋疲力尽时便昏昏睡去。
她失了许多血,身体经不住这种走一步看三步的大型盘算。
风吹动白色的窗纱,明芝悠悠醒来,不知今夕何夕:三年前她还唯唯诺诺在别人手里吃饭,心心念念想要一个过得去的夫婿。
宝生得了明芝的委托,忙得脚不点地,这天又是一脑门热汗冲上楼,连自家老娘连声叫唤都没喊住他。
“姐姐,那家珠宝店是犹太人开的,买珠宝的人没留下任何联络方式,都是上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找了店里的一个小伙计,他每天替我盯着,昨天那人又来买东西,他悄悄地跟在后面,总算寻到了门头。”
宝生一口气说完,把纸条上的地址拿给明芝看,心头一阵暗喜,他总算拿到了徐某人的痛脚,“他在那里守了半天,过后有人出来,送了礼盒去了这个地方。”
明芝瞄了眼地址,目光缓缓移到宝生脸上,好半天才问道,“他跟你有仇?”
宝生一咬牙跪下来,对着明芝的视线老老实实地说,“我讨厌他。
姐姐,他对你不好,你别跟他在一起。”
明芝沉默不语,宝生向前膝行两步,差不多贴在床头,“姐姐,我全都知道。
那时你从家里跑出来伤得那么重也没回来,要不是我和弟弟急病要用钱,你绝不会让他找到。”
他看了一眼四周,房里素净得没有多余的装饰,“这里再好,也不是你想要的地方,我们走吧。
我现在身体好,不会再生病,等以后我养你。”
听着他的话明芝想到住在窝棚的时光,不觉失神,最后一句又把她拉了回来。
宝生养她?她脑海中自动把宝生娘胖乎乎的脸和自己的等同起来,好笑。
她和宝生娘已经两清,宝生娘救了她,她也救了宝生,现在养着娘俩,不过是为了有个帮手,并没预想要宝生将来的孝敬。
宝生发现她神色的变化,心里发急,连忙补充道,“姐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要是做不到,罚我给姐姐做一辈子的牛马。”
他说得恳切,明芝心里微动,但面上却不露出来,板起了脸,“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又没有七老八十,要你养!”
她又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沉思了一会,“你去这地方看看,注意周围的环境,别被人发现。”
她不接宝生的话茬,宝生满心委屈,以为明芝不信他,但也无可奈何,没精打采应了。
见他耷拉脑袋走到门口,明芝厉声叫道,“回来!”
宝生以为她着恼,话都不敢说,规规矩矩站在床边。
明芝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动,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长成个大孩子的样子,圆头圆脑,高大壮实,粗手大脚,只是咬唇的表情仍是一团稚气。
她没和颜缓色,冷冷地敲打道,“给我打起精神,我们的对手不是普通人,样样比我们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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