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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帝坐镇,武将的事情办完,文臣们下死力气来回奔波,和谈很快一切谈妥。
鞑靼王丧服降帜,面缚舆榇,亲迎燕帝入了王城,受降仪式举办完,燕帝在汗宫举办了个宴会,宴请鞑靼降臣。
宴会按草原风俗开的,以示燕帝之宽仁体恤。
大大的厅内铺着华丽的波斯绒毯,鼎钁酒器,舞乐歌姬一应齐备,雪白的马奶酒,酸甜可口的乳糜,芬香鲜嫩的烤羊,珍馐美酒如流水般送来,极尽豪奢,宾主尽欢,仿佛之前那些死过的人流过的血都已被人遗忘一般。
崔华辰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帝衮,龙黻博带,玄色正服,袍襟下端绣着江牙海水纹,脸上虽带着笑,双目深沉,说了几句后杯盘重开,酒过三巡,君臣和乐,场上开始自由敬酒攀谈起来。
因是国宴级别,阿蘅穿得相当隆重,广袖高髻,玄裳红裙,宽宽的腰带上系着璎珞玉佩,厚厚数层的华丽礼服让她坐下就懒得起了,一直坐在那儿担当背景,可惜坐在对面的海里王炯炯的目光一直射过来,教她吃东西都没能好好吃。
鞑靼王被封为顺安王,海里王作为其胞弟,封了个勇义侯,作为武将来说,阿蘅对他还是颇为敬佩的,不过自己狠狠算计了他两次,虽说战场上原就是不择手段,如今份属同僚,不免还是有些尴尬。
海阳的确是认出了她,虽然那日那少女脸上有疤,但秾丽眉目却一模一样,然而那夜的少女双目迷蒙潋滟,楚楚动人,如今这位护国长公主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眼光微一转顾,犹如冷电青锋,年纪虽轻,身上却已隐隐有着那血战沙场、屠戮人命磨练出来的气势,举止高贵优雅,又非一般小家女子所能有,再一想到他两次中计,都是险之又险,剑走偏锋的计谋,偏偏自己都上了当,简直叫人匪夷所思,他忍不住一直打量着阿蘅个不停。
纪容也参加了宴会,却一直忍不住去看阿蘅,他被杖责了四十杖,因燕帝心中不悦,那四十杖是结结实实的,他又心中愧疚,撤了内力去受罚,因此受的伤也是实实在在不打折扣的,养了几天出来,蓝胜却已失踪,当日燕帝带去搜寻的亲军也只是缄口不语,公开的说辞只说是那夜逃亡中失踪。
他知道此事是燕帝处理的,也不敢使出那些暗地刺探的手段,长公主又关了禁闭,今天还是那逃亡之夜后他第一次见到阿蘅,心中牵挂许多事情,忍不住端了酒杯上前致意。
阿蘅看他来敬酒,想起那夜若不是他,自己的营救计划未必能这般顺利,有些感激,便要一饮而尽,不料那马□□酒略有些膻味,她着实有些闻不惯,眉头皱了皱,纪容原擅察言观色,忙道:“公主请随意,卑职干杯为敬。”
阿蘅颇觉得有些不过意,仍是一口干了,低声解释道:“这酒我有些喝不惯。”
纪容难得看到她脸上出现局促的表情,心中一边暗道这才看出公主年纪还小了,他心头仍挂着蓝胜,便问道:“我那日回去路上便遇到了朱雀军前来接应的军队,却不知公主那夜是如何脱逃的?蓝参将如今在哪里?”
阿蘅垂了睫毛,听着席上彩衣女奴唱着歌,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们分头而逃,后来遇到皇兄来接应的大军,蓝参将却失散了,之后搜寻战场没有找到。”
纪容默了默,心里敏感的觉得应当另有别情,然而任他脑子再怎么推测,也万万想不到阿蘅之前与独孤晟相识,只能接受了这一说法,他看阿蘅眉间隐隐有些郁色,反过来宽慰她道:“两军对战,总有牺牲,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公主不必挂怀。”
阿蘅只是看着那长辫女奴弯下柔软的腰露出雪白的赤足在跳舞,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纪容想起那次他迁怒于阿蘅,脸上带了些愧色道:“慈不掌兵,是卑职那日出言不逊,公主只身涉险,勇义非凡,卑职错怪公主了。”
阿蘅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勇义侯海阳大步走了过来,端酒道:“这位便是妙计无双满腹韬略的护国长公主了么?果然有倾国之色,真正是有美人计的好资本,海阳甘拜下风!”
阿蘅脸色微变,纪容吃了一惊,却看海阳仍笑着道:“那日听过公主一曲笛声,如今再听这些俗音,只觉拙劣污耳,如今想来,那夜有曲、酒、色三绝,海阳为了这三绝失了令牌,原是值得的。”
纪容眼神闪动,阿蘅微微一笑道:“侯爷盖世英雄,昔日各为其主,有所触犯,如今既属同僚,还请王爷海涵。”
说完喝了酒,脸上表情大方坦荡,海阳原本满怀怨愤,忍不住出言讥诮,不料看到阿蘅坦荡清明的眸子,一腔怒火居然发不出来,复又想了想,终于有些自嘲地笑道:“公主之心性果非常人也,两次败在你的算计之下,海阳着实心服口服。”
阿蘅微微一笑,斟酒回敬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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