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中文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94节（第2页）

&esp;&esp;那时陛下在未央宫设宴为他践行，奉之以国卿的礼遇。

&esp;&esp;宴席上以编钟奏乐，天地间再没有比之更庄严的乐器，其金声玉振，难以言喻。

&esp;&esp;就在那一瞬间，张骞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奇特的想法。

&esp;&esp;他觉得这声音是心脏在跳动，当然不是人的心脏，而是未央宫的心脏，长安城的心脏，大汉帝国的心脏。

&esp;&esp;高座之上，陛下向他举杯。

&esp;&esp;张骞举杯一饮而尽。

&esp;&esp;编钟为他而鸣，帝国的心脏为他而跳动。

&esp;&esp;——

&esp;&esp;喉口泛起痒意，张骞终于忍耐不住呛咳出声。

&esp;&esp;他弯着腰，以袖掩面，血沫泅湿了洁净的袖口。

&esp;&esp;咳声止息时他盯着袖口上的血迹看，骨头里似乎又泛起那种针扎一般的刺痛。

&esp;&esp;像他这样的人此生难道还能再离开长安吗，不可以，不可能，他这辈子就应该老死在长安，死也不再踏出长安一步。

&esp;&esp;他再也、再也吹不得朔方原上苦寒的风。

&esp;&esp;他害怕再听见朔方原上凄惶的《折柳》。

&esp;&esp;可是身体里的那根弦不放过他，那根弦仍然在绷紧，发疯一般的绷紧。

&esp;&esp;张骞开始觉得眩晕，眼前发黑，所见所闻无不颠倒扭曲。

&esp;&esp;就在这样混乱的感知中，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esp;&esp;不，那不是他的名字，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也是在宣室殿上，陛下也这样叫他。

&esp;&esp;“张卿。”

&esp;&esp;是张卿，不是博望候。

&esp;&esp;如同大梦方醒，张骞抬起头。

&esp;&esp;隔着漫长的岁月，那个年轻的郎官在这具病疴缠身的皮囊下抬起头。

&esp;&esp;于是时光回溯十年，依稀又是建元年间，青骢马，紫丝缰，年纪轻轻，未央宫中传我听钟。

&esp;&esp;身体里那根绷紧的弦放松了，也可能是崩断了。

&esp;&esp;总之，张骞忽然变得松缓起来，就像是方才射出了箭矢的弓弦那样松缓。

&esp;&esp;他深深的，深深的俯拜而下。

&esp;&esp;“蒙陛下信重，深恩难报，唯全力以赴。”

&esp;&esp;说这些话时，他恍惚间又听见编钟的响动。

&esp;&esp;帝国的心脏再度为他而跳动，黄钟大吕，轰然巨震。

&esp;&esp;——

&esp;&esp;东方朔探头探脑。

&esp;&esp;他今日觐见未央，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来看看宫城的模样。

&esp;&esp;自从有水泥在手，他就再也不会被拦在未央宫外了。

&esp;&esp;曾经只能在金门苦等一次宣召，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就像是一场幻梦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