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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道之所以为“道”
,便不只是站定拉弓出箭。
此道同帝王之术竟是异曲同工,其拳拳学问,是落在手指间,却也落在从头到脚,落在心胸之中——神思专注,目光凝聚,从估算射程的运筹帷幄,到考量拉弓的分分力道,最后蓦然松手时的笃定与确信,皆不是一日可成。
这一道,齐昱至今习了二十年。
实则这一道法枯燥,一练就是从神到体,甚是麻烦,故齐昱从来不喜欢。
正如他从来都不想做皇帝。
可天下之事有时也怪,偏偏在此事上他好似有用不完的天赋。
明明其他兄弟也和他同一年纪始学骑射,可就是比不过他。
曾经康王练了两三年的骑射飞靶,最终射中红心时竟开心到在靶场欢呼雀跃,但对齐昱而言,不过是试了两下就成,且不止是射中了靶心,射去的箭还透出靶去扎进树干里,箭童拔了老一会儿才拔下。
当天在靶场,他差点没被一众羡慕嫉妒的兄弟揍死。
他不知如此淘神费力之事,究竟有什么好羡慕,也不知道温彦之究竟为什么突然想学。
从温彦之那一亲吻落在齐昱嘴角起,齐昱就后悔了。
他抓着温彦之玉白的指尖,放在唇边亲了一口,目中确然划过丝不舍:“你这手得生茧了。”
可温彦之只是笑着反握了他的手,“你的手有茧,我也挺喜欢。”
这又是一句农夫下田般直白的情话。
齐昱觉得自己是傻子,夜里躺床上竟为此缱绻良久。
温彦之骨子里有一股极其固执而专注的劲头,齐昱常常想,若温彦之不是个读书人,或可称得上是蛮横,上了战场亦是个扛旗猛冲不带回头的性子。
他这么想的时候,人正靠住行馆书房的窗户朝外看。
清晨薄雾没散干净,暗卫们黑衣短打,孔武有力地打回廊前跑过,后头有个一身苏青的衫子的温彦之,肃了一张被风吹红的脸,徐徐小跑跟着。
那神情,同录史的时候一样肃穆板正,瞧来逗人,齐昱没忍住,扶着窗棱哧声笑出来。
虽没将温彦之学箭的事当做玩笑,齐昱却也没想过温彦之会将这事如此严阵以待,就像是有个什么执念非要落成似的,一听要先练练体力,便十分坚定地每日清早早起小半个时辰晨跑,且同他约好这么跑上八日,有些耐力底子了,就开始学张弓。
“你学了箭要作甚?”
齐昱问他。
温彦之面无表情:“护驾。”
齐昱当时快笑趴在桌案上,左右也由着他不再管,回身不过一头又扎进折子堆里。
几日晃眼间,各人都忙得昏天黑地,一个也不闲下。
沈游方是早去查吴氏的案底了,而龚致远被常平仓一捧糊涂账乱得失了言语,报到齐昱跟前说要亲自去受灾的几个村子看看囤粮。
齐昱很欣赏他干劲,便着知州府匀出几个衙役,随他一道去了。
再说到方知桐此番来了萦州,衣服没带两件,带的全是图纸,每每一早和温彦之钻进前厅一比划探讨,眨眼就到三更,还兼不时去上下游看看城防河道、排水旧管,前厅里堆起的图纸只一天比一天厚起来。
谭庆年被儿子撺掇着日日都要来行馆瞧瞧水案,本想着顺带在皇上面前替儿子卖卖老脸,好让儿子在京中谋个好差事,可每每去书房求见,齐昱只一句“朕忙”
,便叫李庚年利落地回了他。
谭庆年郁郁不得,回头转进前厅,却见儿子谭一秋正抱着两打城北点心铺的酥饼,一边往方知桐面前献宝似的送,一边请教治水的学问,一脸笑容不要太殷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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