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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厅内有一瞬的寂静,众人看着这惊诧的一幕,都不知作何是好。
乡正老婆惊慌地奔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子,告慰声中,温彦之懵然立着,目光锁在孙虎子后头,一动不动。
齐昱目含深意道:“你们认识?”
而温彦之此刻只觉全身血液倒凉,双足像是被老铅灌了底,动都动不得,心惊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龚致远看见了褐衣男子,先从一堆账本里跳出来:“方侍郎!
你怎会在此处!”
他惊喜地向齐昱道:“刘侍郎,这就是从前的工部侍郎方知桐啊!”
——方、知、桐?
“哦?”
齐昱挑起眉眼打量过去,眼神当中的考究掩在暗色下,面目仍旧是笑。
堂中孙虎子打礼让开来,顿时将方知桐暴露在所有人眼前,衣衫落魄,脸色苍白。
他直直挺着背脊,勉力堆起的笑有丝僵硬,答龚致远:“龚主事,草民戴罪,侍郎一称再当不得……”
又向上座的齐昱俯身告礼:“草民方知桐,拜见侍郎大人。”
齐昱点头:“不必多礼。”
——此人就是那个受工部旧案牵连,被赶出京城永不录用的方知桐?若没记错,温彦之提出的治水之法,本是此人研作而出的,且作出之时,乃是他口述,温彦之笔录下的,二人关系,不可谓不近。
先不提为何此人会在此处,如今见情状,二人相见并非欣喜,而是惊诧,不知这方知桐和呆子之间,可曾有过甚么羁绊过节。
还有,他微微眯起眼,心觉方知桐这挺拔泠然的模样,瞧着还真眼熟。
下一刻,他眸中一闪,又去看温彦之,瞬间就明白了这眼熟何来——
大约读书人的学问,到了温彦之、方知桐这地步,身上都能有这种风骨,可却不尽然能如此相似。
像是一张镜子分两边,二人几乎连背脊直挺的弧度都是相同的,清冷的气度、泠然的眉目,亦是相同,可一边的方知桐一身破败,荆钗束发,而另一边的温彦之,却是华服裘袍,檀冠环佩。
相似到了骨子里,却又不同到了骨子里。
齐昱沉着目光,忽觉此刻像是有人泼了盆冷汤在自己胸腹,一阵古怪的寒意漫上肩背,让他觉得十分不快。
而方知桐只是直起身换向了温彦之,又再次徐徐躬身,自然行了一礼:“拜见温大人。”
温彦之受此一礼,如蒙一击,下意识想要去扶,却又局促地收回手,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你怎会……在此处?”
——怎会在这山野穷乡?怎会如此落魄?!
他是认得方知桐,可此时此刻看见他,竟又像是从来不曾认得过。
方知桐年纪轻轻官至工部侍郎,绿鹤官服,一身廉正,处事圆融、人品贵重,最为可贵是,他与秦文树始终沉心攻克水患,工学造诣犹在温彦之之上。
从前方知桐的穿戴便是六部后生的模子,檀冠配玉、华服镶珠,从不过分庄重,却也从未失过颜面,就算罢免归乡,凭他的气度,哪里该是现在这样?竟像是被霜寒贫困,削磨锋利了棱角,一身薄衣,看得旁人都觉发冷。
从前不是没有问及过出身,每每谈起,方知桐只会淡淡一句“我出身寒门,没甚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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