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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晚间,黛玉见林如海满脸郁色,脸晚膳也没用两口,心中担忧便端了碗燕窝粥来到内书房。
见屋中烛火明亮,也不让人通报便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发现有人不经通报闯了进来,林如海很是恼火,正欲呵斥就见黛玉手里端着小小的黑漆描金梅花小茶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明快的笑容:“爹爹晚间用的少,玉儿道厨房给爹爹顺了碗母亲的燕窝粥来,可好吃了!”
说完两只乌黑点墨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林如海心中一暖,竟是消了大半的郁气。
见林如海招手让自己过去,眉间的郁色亦有所减缓,黛玉缓缓行至案边儿将茶盘放置案上,端起盘内定窑白瓷亲手奉与林如海,林如海满眼慈色的看了看黛玉,接过碗叹了口气又放回了茶盘内。
林如海深知黛玉近来越发聪慧,竟不已小儿看之,遂将今日林平回禀之事细细说与了黛玉听。
黛玉心中是波澜不惊,脸上却是惊讶不已,尤其是听道二房窃居正房,袭爵大房居住在马房之后时。
表情非常夸张像是不可思议般。
林如海见此亦是叹息不已。
黛玉蛾眉轻蹙想了想仰着小脸问道:“不知大舅舅家可有表哥表弟?现今如何?”
忽闻黛玉如此问,林如海也是一愣,想了想方回答:“你大舅舅有一子,可惜未曾好生教导,具打听来的消息看,”
说至此处林如海也是停下来措辞一番才道:“并无大过。”
实在是贾琏如今因还未迎娶王熙凤故而在荣国府中实属于可有可无。
林如海原以为黛玉会继续往下问,然而忽然话题一转黛玉道:“爹爹可要好生清查咱府上的奴仆,尤其是采买,和管事家的,虽说大多是家生子,但家生子往往又是错综复杂的,因着几辈子人在府上,便倍觉体面,在外行事未免张狂,然其无论在外何种面目,代表的仍是咱府里,用的亦是府里的脸面。”
林如海听后很是以为然便点头应了,心中却是越发的感慨。
谁知黛玉不等林如海感慨完忽然笑嘻嘻的忽闪着眼睛对林如海说道:“莫不如爹爹去封信,只说娘亲因弟弟之丧悲痛,与让大舅舅之子贾琏来家中做客?”
林如海一惊道:“这是为何?玉儿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黛玉笑答:“荣国府与咱们毕竟是亲戚,若传出太难听的名声终归是不好的,尤其是在京城,多少会影响到咱们家,莫不如将袭爵的长房嫡子叫到爹爹眼前,爹爹有闲暇之时多多教导,即便不成材也不会传出什么难听的名声,如若成材将来必定对爹爹感激非常,而珠大表哥也已成亲,那宝玉二表哥听闻甚受外祖母疼爱,想是不会让他远行,再者听母亲说与二舅母多有嫌隙,而先大舅母与母亲交好,不如帮帮她?”
林如海听后方觉有理,然后又道:“此事需与你母亲商议,为父却不知如何开口,你母亲身体不好,这些糟心事儿怎能让她知道?再者为父若与你母亲说荣国府种种不好,你母亲岂不怨我挑拨她与娘家关系?”
黛玉听后点点头道:“玉儿考虑不周,不若爹爹不与母亲直说,只做为难状,由玉儿告知母亲?母亲或可接受,再者玉儿知道母亲早已打发了庄子上的人去京城打听,想来也是觉得有不妥之处,两相对比母亲总会知道爹爹的良苦用心的。”
说完又与林如海强调道:“爹爹可要记得清查咱府上的采买。”
听黛玉两次提到采买,心中很是不解问道:“玉儿可是听说了什么?”
黛玉想了想道:“我院儿里有一小丫头是从外买回来的,那日听她与含笑说往日里两文一个的馒头也是吃不上的,我心中就觉得奇怪,因着在母亲房里学着看账,发现咱府上并无这般便宜的东西,心下好奇便寻了她来问,她却告诉我便是肉包子,外面也仅三文一个,鸡蛋比较贵要十文一枚,但大多自家养鸡,虽都是赞起来卖掉,但偶尔亦能吃到。
我有去问了罗姑姑身边儿的绣儿,绣儿亦道之前她们住在外面的时候大米八文一斤,一石百斤岂不是才八百文?故玉儿觉得采买难免有贪污之嫌,方请爹爹详查。”
听完黛玉的话,林如海亦只是满脸好奇,毕竟他并未料理庶务,对此多有不明,但亦点头应下。
黛玉见林如海脸上郁气渐消,方端起小茶盘道:“父亲稍等,玉儿去厨房瞧瞧还有没有燕窝粥,再与爹爹送碗热的过来,可不许再浪费了哦。”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直至黛玉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林如海的书房,林如海才回过神,淡淡一笑,眼里却是掩不去的宠溺。
林如海独自在书房想了想,唤来专管外院的二管家宋时,吩咐道:“你速去查查府里外面各种物价行情,多打发些小幺儿出去,莫用家生子儿,多用外面买回来的。
这事儿不必告知他人,打听清楚了来回我便是。”
宋时虽心中不解,却也很快点头应是,自退去安排不提。
林如海与书房中踌躇多时,终步向正房。
只见贾敏穿着淡青色家常服,云髻松散,斜插着白玉梅花簪,靠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很是专注。
木棉和绮罗相伴左右,见林如海进来,起身欲行礼。
林如海挥挥手让她们自退下,行至烛台边儿,用银剪子剪了烛花,屋中乍亮,贾敏方中书中惊醒,见林如海还楞了一下,嘴角边儿上却不自主的晕染开了一摸温柔的笑意。
林如海心中一片柔和,靠着贾敏坐下,将她的手执于手心方缓缓道出让林平上京打听的事情,贾敏听后低眉思索片刻便笑道:“是我考虑不周,这本是我娘家内务之事,原不该让老爷与同僚之间打听,老爷能令林平上京奔波却是为了我,只不知打听得如何?老爷只管直言便是。
你我夫妻多年很不必如此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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