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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蔺长泽眉目间的神情没有波澜,只是目光漠然地望着面前的女人,似乎并未被她的话触动分毫。
他没反应,周景夕倒也习以为常,毕竟这个厂督的自控力向来连她都自愧弗如。
人要一步一步爬到他那样的位置上,总该会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优势。
她端详他没有表情的面容,忽而一笑,换了个坐姿,单手撑额淡淡道,“我有时真佩服厂督的耐性和心性。”
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仍旧能无动于衷,的确值得钦佩。
周景夕打量他,目光在他指尖滑动的蜜蜡珠上停驻,又抬了抬下巴随意道:“本将很是好奇,厂督这副超然大定的心性究竟从何而来?因为这串珠子?因为佛?”
闻言,蔺长泽盘弄念珠的手指微顿,道,“佛自在心中。”
周景夕却冷笑出声,讥讽道:“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害了那么多无辜可怜的人,念再多的经有什么用?该下地狱的照样会下,诸天神佛也帮不了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他微微侧目,半眯着眸子审度她的脸,语调平平道:“原来殿下不仅文武双馨,就连对佛理之事也颇有见解。
那殿下可听过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
周景夕眸光微动,然而还来不及开口,蔺长泽便兀自接了下去,“人生在世本就有无尽的苦难灾厄,死是唯一的解脱之道。”
他稍顿,唇角徐徐勾起一抹笑意,柔声续道:“臣杀人,只是帮他们早些解脱罢了。”
“荒谬!”
周景夕脱口怒斥,双肩因为强烈的怒火而略微颤抖。
他唇角的浅笑刺痛她的眼,她愤怒得无以复加,从没想到天下竟然有这种人,为自己的丧尽天良找些如此冠冕堂皇大慈大悲的借口!
无数尘封的过去在刹那间冲破了重重屏障,再度鲜活了那一张张蒙尘的面孔。
她右手成拳狠狠砸在桌子上,茶壶的盖子被震落了,水滴飞溅而出,“世上居然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之徒!
陆筝姐姐死时才十六岁,还有她刚刚出世的孩子……她们的人生才刚开始,蔺长泽,你为了一己私欲害得陆家灭门,七十二条人命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有些往事不忍触碰,不忍提及,却还是被鲜血淋漓地剥了开,血淋淋地摊开在了她面前。
周景夕的双目血丝遍布一片赤红,脑子里浮现出许多故人的容颜,她感到心口剧痛,仿佛有人拿着刀一下下地剜,痛得她想嚎啕大哭。
可是哭便是示弱,她是强者,所以即使痛到死也不能流一滴泪,尤其在他面前。
蔺长泽拿手巾掩住口鼻,侧头咳嗽了几声,烛光昏黄,竟将他苍白的唇映出了几分血色。
他垂着眼,徐徐将手巾收回琵琶袖,再开口时声音平淡,又像带着意料之中的感叹,“故人重逢已逾数日,你到底还是提了这桩陈年旧事。”
她听了竟怒极反笑,赤着眸子道:“陈年旧事?不,于我而言,五年前那一夜,永远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厂督率西厂众人闯入陆府,将陆家满门屠杀殆尽,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京城的半边天都是红的……”
他面色淡漠,垂着头随意地理了理衣衫,语气一派的漫不经心,“臣不过是奉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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