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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当他把鲜血淋漓的伤口递给医生,她总在一旁提醒:“轻一点,你弄痛他了。”
当他闯祸被父亲教训,她总是不认同地皱眉:“言语是利器,你把他说得眼泪汪汪。”
&esp;&esp;他从来不觉被吓唬,也不怕疼痛,更不要说冒眼泪了,然而在母亲的柔声细语里,任何反驳似乎都是言不正名不顺的事。
他时时懊恼,以至于决定少闯点祸、也尽量别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
&esp;&esp;所有关于收敛与谨慎的教育里,她的话总是最有效的一课。
去往她的书房的时候,他得藏好每一道新冒出来的伤口。
&esp;&esp;那是个摆满金属零件的房间。
&esp;&esp;锁扣,钥匙,滴答滴答的钟表,不同制式的火枪,他能在那里认全所有金属。
然而进屋之后,最常闻见的气味却是花香,来自窗外花田,来自桌上花束,来自屋子主人的袖摆和双手。
&esp;&esp;“又受伤了?”
她从羊皮纸堆里抬起头,一眼就能看出所有,“火枪的炸膛?”
&esp;&esp;“一次。”
他说,“枪口对面的海盗比我受了更重的伤。”
&esp;&esp;母亲拉过孩子的手,端详透血的绷带。
&esp;&esp;“跟枪口朝向了谁无关。”
她摇摇头,“最常被火药所伤的一直是最常和这种武器打交道的人,艾格,你会不断受伤。”
&esp;&esp;“我不怕。”
他知道那是自己会打一辈子交道的武器。
&esp;&esp;“我知道,什么都吓不倒你,你是最勇敢的那一个。
你几乎快长大了。”
她捋顺他的头发,“但是我会害怕。”
&esp;&esp;火枪,最新式的火枪,一把五岁幼童也能安全使用的火枪——很难想象那种危险的武器会出自这样一个花香四溢的房间,就像那些海盗与贵族们——那些真正的海上掠食者们也很难想象,这种带来了巨大变革、令北海天翻地覆的武器的诞生仅仅是因为一位母亲的恐惧。
&esp;&esp;人性并不共通,艾格曾想。
&esp;&esp;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也许远大于人和兽类。
兽类饱食后常懂餍足,而贪婪之辈永远在张着血盆大口,人们会背叛,会筹谋,会有漫无止境的欲求。
&esp;&esp;哪里有宝藏哪里就有争端,所有平静的前提是这种武器诞生在了加兰海姆——雪山和冰海教会了人们用最冷酷的方式掠夺,也教会了人们用最坚固的方式守护。
他们是冰之群岛的统治,是最无畏而古老的强大家族,海雕飞过的地方会留下加兰海姆的信,鲸鱼游过的地方将扬起加兰海姆的帆,人们夸夸其谈,宣扬海神无处不在,在人间留下的名字叫做加兰海姆。
&esp;&esp;他们可以在任何混乱之地守住每一条岸线的平静。
&esp;&esp;城堡一如既往巍峨,海岸一如既往坚固,那个本该平静一如既往的夜晚始于一场噩梦。
&esp;&esp;他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听到暴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自小到大,噩梦屈指可数,更别说冷汗与心悸。
他坐在床上,听到屋外有短促的尖叫,转瞬又消失了,他听到有东西翻倒的声音,转瞬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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