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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抿了抿冠下掉落的碎发,这时徐行之进来回禀,说金吾右卫楼将军带护军过堂来了。
话才说完,楼越亭到了刑房门口,见了里头惨况直皱眉头,“控戎司果然名不虚传。”
一面向南玉书拱手,“咱们闻不得里头味道,南大人正忙,就请宿大人代劳吧。
职上事多,停留不了多长时候,眼瞧着天要黑了,楼某还得回去安排夜间巡守。”
星河站了起来,“那我就替大人打个下手吧,护军那头我来做笔录,只是大人别忘了,审问房有邻才是重中之重。”
说完朝楼越亭比了比手,一行人退出了衙司刑房。
天上还在飘雪,从地底下出来,恍惚有种还阳的感觉。
星河负着手慢慢踱步,想起身边有阔别多年的老友,仰头看他一眼,心里是敦实的。
楼越亭还是记忆里的样子,虽说年纪渐长,人也较之以前更沉稳了,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比如纯净的微笑,和坚定的眼神。
小时候在一起厮混,几乎天天都要见面,星河常在他那里蹭吃蹭喝,当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可是分别了十年,十年之后再相遇,许是长大了的缘故,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
脚下有意踟躇着,进了衙门要讲公事,多走一会儿就能多说上两句体己话。
越亭看她一身官袍,轻轻叹了口气,“那地方肮脏,人心又险恶,你在那里没的辱没了你。”
其实星河没好说,论起险恶自己也不遑多让。
可能天生血液里就流淌着不安分,她一直相信男人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
“没有哪里辱没,衙门里忙公务,强似在深宫里头做碎催。
你是晓得我的,擎小儿我就不爱做女红,我娘让我绣只兔子,追了我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后我进宫了,那绣活儿现在还搁在我房里呢。”
她仰唇笑着,弯弯的眼睛,即便漫天飞雪,依旧明亮如星子,“不说我的差事了,你好么?楼叔叔和婶子都好么?”
越亭说好,“家里还是老样子,你进宫前栽的那颗枣树,今年结了好些枣儿……”
他说起话来还是一递一声透着脉脉温情,星河悄悄打量他的侧脸,记得小时候仰慕极了,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连自家哥哥都不及他。
现在大了,这些年见的人和事都多起来,他在她心里的印象却还和原来一样。
她带了一点女孩子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旁敲侧击着打听:“盈袖今年十九了吧,出阁没有?她要一走,家里可冷清了……还好你那头总要进人口的。”
盈袖是他妹妹,比星河小三岁。
当初她和越亭胡天胡地时,盈袖就拖着鼻涕眼巴巴望着他们,因为她太小,没人肯带她一起玩。
他脸上露出几分腼腆来,“盈袖还没许人家,我那头……也没进人口。”
星河讶然,然后那惊讶就化作了含蓄的微笑,“哦,没有……挺好。”
衙门里遇到的那些不快成了飞烟,连这透肌刻骨的冬雪都可爱起来。
那句“挺好”
,可能对楼越亭也有别样的意义,他支吾了下,“职上实在太忙了,这些年军中也去过,边关也守过,前两年才调回京畿来。
这个年纪,正是干一番事业的时候,个人的那些小事儿暂且不急,等机缘到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倒也是的,婚姻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并不是必须。
她哥哥就是三十才成的家,今年得了个儿子,在爹娘跟前也有了交代。
两个人絮絮家常,对护军忽然出现推波助澜一事绝口不提。
当时徐行之受命,私下同宿星海碰了面,官场上嘛,这种小来小往算个什么,不过一点头的功夫罢了。
于是巡夜的护军“恰巧”
到了那里,“恰巧”
和控戎司的人打了个擂台,就算传来重新过堂,还是老三句,问不出什么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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