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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芜菱将银钗拔下,攥在手心里,慢慢便睡着了。
这两天她终究是太累了,虽然想要打起精神警惕,却耐不住困劲儿上来,想想终究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难道以后夜夜都不睡?
她的呼吸渐渐均匀沉缓,床上的罗暮雪却是浑身燥热难耐,哪里能轻易睡着。
实在忍不住,他移到床边侧身看她面庞。
这张面孔,在他心中描摹了半年……
当时远远看着,见她妙语如珠,姿态端方中带着柔婉,又觉得举动间翩然清灵,此刻睡着了,却有几分稚气,才想起她还没及笄……
初次是在神威侯府花园中狭路相逢,园中乍逢外男,且是身带戎装的,别的闺秀都惊呼掩面,甚至不少扇子遮面之后偷瞧,矫揉造作令人生厌……唯有她夷然如故,依旧端庄从容自若,一双眼睛清透如雪……
分明是一团如花似玉,万紫千红的闺阁贵女,她在其中也未曾最美貌,着装也没有最显眼,自己却一眼只看到了她,甚至忍不住再次回头……
以至于有人偷偷在耳边说:“这是户部陆尚书家二千金,京中最有名的才女,罗将军可曾听闻?”
秦小侯爷为人放诞,故意将他们引到后园隔着河的楼上,偷偷看她们的诗会。
旁人都在指点私议,他一双眼睛,便一直只停留在那少女身上,看她如何轻笑间力压群芳,看她如何在别人注意不到时微微流露出寂寥和厌倦。
她写的诗自己虽然不懂也记不住,却被那些别的贵女们交口称赞,连在他身侧,家学略有几分的将门子弟也在啧啧称羡。
当时自己是刚刚入京,得封游骑将军,对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疲于应付着各种应酬与人情,如果不是大王子的荫庇,程将军父子的回护,明里暗里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可饶是如此,自己在这些人看来也是来自边疆,出身低微,目不识丁的蛮勇武夫一个……
当时的自己,是对这京城上流社会的一切充满深深厌恶的,只觉得这些荣华富贵,繁文缛节,文章应酬,都是造作无比,不及春日山野初绽的野花,不及冬天夜击胡虏时弓刀上的白雪……骤然见到这样冰雪白玉般的少女,才知道原来金玉绮贵,文章风流能造出这样的人,每一个神色,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寸皮肤,每一件衣裳首饰都堪称完美,偏偏眼神又天然清澈如初春山顶的雪。
与之相比,漫山遍野的小小野花,再是天然无雕琢,也终究失之浮浅了啊。
他突然间真的自惭形秽了。
突然发现了不识字要错过许多东西。
突然觉得自己原来真的是粗鲁鄙薄的。
从那一天他开始学着看书识字,勤奋不已,夜夜挑灯夜读,也发现了一个从未打开的世界的大门。
而开启了这一切的陆芜菱,成为了他心里的一个符号,他暗暗地关注她所写的任何诗文,关于一个闺阁少女别的事情都太少了,他甚至连她父亲的事都格外关心。
他的心思很快被以前的上司兼目前好友的程小将军看出来,程果毅专门来找他喝酒,提到这事,皱眉说:“暮雪,你若想求娶陆二小姐,恐怕不太容易,陆尚书此人,对我们武官并无好感,何况方微杜那小子对她有意恐怕不是一年两年了,可能陆家早和方阁老家有了约定。”
其实不用他说,罗暮雪自己也明白,自己一个从五品武将,无根无基,如何配得起户部尚书家嫡女,若陆芜菱是个庶女,还有些可能……何况风神无二,才华卓绝的方微杜还是方阁老家公子,别说自己,家世煊赫足以联姻的程果毅去求娶她,希望恐怕都不大。
他慢慢的一天天沉默下去,只是更加勤奋,也尽量的去应付那些原本对他而言有些不耐的交际,他本能地知道,驯服了京城这个世界,是比自己在刀与鲜血中搏杀更快更容易成功的途径。
就算未必能有缘分,也希望能尽快爬到更高,让自己更好,这样她一日未婚,自己还有一日念想。
这样的折磨堪称痛苦,寒冷的,渐热的夜晚,他都忍不住把那人影儿在他心中反复抚摩温存,幻想着她此刻就在怀中……
现在,竟真的将她握在手中了。
她竟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了。
罗暮雪想到就觉得胸口火热难耐。
忍不住伸手去摸索床下暗格里的小匣子,匣子最上面便是一张契书,“……官奴陆芜菱,乙未年四月贪墨案罚没,作价白银五十两,卖于游骑将军罗暮雪为奴,生死不论……”
这张契书,已经将她一辈子归属他,尽管他也知道会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可能之前的冀望太渺茫,这样一手掌握她生死的意识令他更加血脉贲张。
月光明亮了些,从黑楠木灯笼格的窗户打在她面庞,宁谧美丽,她的呼吸很匀称,眉头微微蹙着,似在梦中遇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罗暮雪忍不住,轻轻在她眉间抚摸了一下,又顺着她的鼻子,摸到引得他神魂不宁的嘴唇,拇指轻轻摩着她粉嫩柔润的樱唇,触感极为柔嫩滑腻,仿佛清晨带露的玫瑰花瓣。
她没有醒,只是皱着眉头扭了下头,似乎想摆脱他的骚扰,他自然舍不得拿开,手指又顺着往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突然觉得她的脸这样子还挺孩子气,骤然从痴念里生出几分爱怜。
手指慢慢滑到她的脖子,锁骨,他的白色中衣对她而言太大了,领口开到了很下,隐约可见嫩白的肌肤和微微的山峦起伏……
他原本已经热得发胀的小腹骤然一紧,甚至都紧得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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