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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周如水慢慢收回心思看向他。
紧接着,便见柳凤寒点了点头,扬手指了指不远处立在溪头的牌坊,蹙着眉,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们徽歙有句话叫“歙南太荒唐,十三爹来十四娘。
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
在徽歙,男子最迟十六岁便要出门行商,所以往往也早婚。
此后但凡离家,因路途艰险,行商艰难,或许几年,或许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够还乡。
如此,按常理夫妇婚后相伴的时日大概会有三十六年或四十二年不等。
但在徽歙,夫妇在一块的日子却至多只有三十六个月或四十二个月。
这般,一世夫妻,三年半载,便是商贾之家惯常的写照。
方才那妇人定也是嫁了个行脚,如今忍不得独守空房,便只能哭一哭,以慰相思了。
遥想当年,我的娘亲,也是如此的。”
闻言,周如水低下头来。
忽然,就忆起了公子沐笙曾与她讲过的关于徽歙的一些事。
道是歙人外出行商艰难险阻,常常出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归,归则孙娶媳妇,而子或不识其父。
曾有一首诗讲尽了他们的凄楚,道是:“健妇持家身作客,黑头直到白头回。
儿孙长大不相识,反问老翁何处来。”
短短几行字,已是极尽心酸了。
灰墙白瓦的深巷接青天,在满天满地的月光笼罩下,女子送走了出门行商的新婚丈夫,这一去,便是山高路远,不知何时能归。
她一定流过很多泪,一定咽下了很多的心酸,她也一定曾在虚空的夜晚,忧伤而又凄情地唱着歌哭。
只有相思的曲儿才会缠绵漫长,只有悔恨的痛才会不甘苦涩。
但即使如此,她的丈夫仍没有回来,也好似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却有一日,待她的头发都白了,她青葱般的小手都覆满了皱纹,她再也不唱不哭了。
门前,却忽然走来了一位老翁。
彼时,儿孙走上前去,狐疑地问那老翁姓谁名谁?打从哪儿来?她也拄着拐立在门边,眯着眼,仔细地盯着那陌生的老儿瞧。
却瞧着瞧着,老翁颤巍巍地自怀中掏出了他们结亲时的信物。
见了那信物,她沉默了许久,却是流不出半滴泪来。
半晌后,才终是神情萧索地点了点头,又扶着门独自地回了房去。
你回来了,但那又如何呢?
就像一场烟花的寂灭,多少个萧萧风雨夜你都没有来。
如此,待你再来,已就没了意义了。
这般的人生,也算悲哀至极,残忍至极了。
如此,周如水自然也明白了那妇人独守空房的哀戚处境。
一时间,倒不再觉得惊异,反是觉得悲哀怜悯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清润如水的声线中,有着深深的不解。
她喃喃地,低低地问道:“如此早有先例,却为何不曾有人带着妻儿一同去行商?既是一家人,却不该甘苦与共,形影相随么?又何苦这般散落天涯?各自冷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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