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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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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的晴天里,也穿插进了些雨水的身影。雨大概是什么寻不得幸福的情人,见不惯绚烂过四时的一半的叶子还在枝头牵扯。非要把那份固执的情怀抛在泥土里,看着朱颜已改的叶片破碎,消逝,而树枝伸出沧桑的枝干,一如想要用力握紧什么的,枯槁的手。就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雨水在暗无天日的阴霾里,趋近于癫狂地嘶吼着,咆哮着。

    每每下雨前,空气中都会有些湿热的温度,沉闷而温暖的,好像它在绝望边缘,用力抓住的,回光返照的一缕温存。

    “大半夜的,第二天又要去狩猎,还折腾的人没法睡觉。陛下他搞什么鬼啊?”霍聆秋在闷热与湿冷的这种气候中,难免生出来了些烦躁的情绪,一时间语气也有些不善。愤愤地把衣服从沉歌手中接过,还堵着一口气,把手狠狠地压下去。

    本来衣服便有些繁复的华丽,在霍聆秋毫无预兆的压力下险些让衣角落到地面。而沉歌只拿稳了,待霍聆秋拿走,才淡然道:“主子别这么说。要是被人听到了不好。”

    霍聆秋扬头,声音有些不耐烦的加快:“我说几句怎么了?陛下他现在在么?人人都睡着了又有谁能听到?还有你,你管得着我么?”她虽是这样说着,可话到尾声,声音却没了底气一般越发小了。

    沉歌把视线压在霍聆秋颈子下的一片范围内,声线有种偏向男子的沉稳:“的确是管不了了。不过所说一切,都是为了主子好。主子这样的脾气,小心着以后惹恼了陛下。”

    霍聆秋悻悻地叹一口气:“算了,我还是有分寸的,在陛下面前,知道该怎么收敛。”

    “沉歌,替我梳妆吧。画的精致点,让陛下能看出我对他的重视。”

    她又看看前后,把菊花香囊挂在腰间,一个格外显眼的地方。

    夜里安静,听说陛下是只告诉了她一个人,身边的人,就连夏无且都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霍聆秋便一个人,提着一盏微弱的,黄得有些淡薄的宫灯,轻声走在石板的地面。走了一段,穿过凋敝的花园,踏着的路,就不知不觉换成了鹅卵石的拼凑。霍聆秋起先未有察觉,只是小心翼翼地四周看看,尽量争取着别惊醒了任何人,当脚底感受到了透过绣花鞋而传来的不规则痛感时,她才恍然发觉,离与赵政约好的地方,已然不远。

    她再次四顾,而身处一片枯枝与落叶,还泛起了尘埃与液体浸泡久了的气味之中,偶尔的几盏明灭灯火,也几乎闪现在了远方。

    霍聆秋理理头发,一只手又戳一戳嘴角,尝试着调整一下自己的笑容,嘴角向上翘了翘,待到自己隐隐感觉满意了,才放满了速度,再次向前走着。

    有一种,闺中少女去偷会情郎的羞怯与心悸。

    她看到不远处一片朦胧的灯火,比远方的油灯光辉明丽了不知多少——看来赵政说的没错,只要到了花园,灯火就可以指引着你找到我。

    再走几步,忍着脚下还可以坚持的疼,仅能一人通行的小路旁就亮起了宫灯,把人夹在两盏高高的灯火之间,在金玉雕饰的奢华中却平添了些许不知名的约束,霍聆秋觉得漂亮,无法言说的美,同时也有了些压抑的不舒服。

    本来就是连绵的阴雨天,夜里的空气又有些闷,天空中星子虽然依旧,不过还是有点不算明显的黯淡。

    除了自然的声音,却也是无生命的那种摩擦声,再无其他声音,君王一贯有着铺张的排场,比如佩玉鸣鸾。而此时,却有些安静得异常。

    霍聆秋不信鬼神,而信鬼神的人,大多都是善良之人。她只是心下奇怪着,并不害怕。

    赵政正站在花园小径的中途等候,那里有比别处更加耀眼些的明亮,君王靠着盏宫灯,手中亦有宫灯,不是那种精致而小巧的款式,而是素气,却在去了雕饰后格外明亮,能从其余灯火把世界尽在黄色中掩埋的坟茔里映出颜色,唤回了不绝如缕的生机。

    原本秋天,就是个黄了一片的季节,生机更是难以寻觅。

    君王的脚下,亦布满了落叶与偏细的枯枝,他稍有了些举动,就是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

    “陛下……秋儿是来晚了么……陛下有没有久等?”霍聆秋加快几步跑到了赵政身边,衣带的繁复总给人一种柔弱得几欲摔倒的感觉。她有些可怜地看着赵政,盯着一双深沉的眼睛看了一会,抬起手来,替君王拂去额前还未完全浮现的汗珠:“陛下……不要怪罪秋儿啊。”

    她放下手,神情有些紧张,一双手无处安放,只是摩挲起衣料与腰间的香囊,不知不觉的,散出一股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菊花香。

    大抵是错觉,伴随着菊花香一同袭来的,还有一种混合的,霍聆秋自己也分辨不清的香气,好像融合了百花,把他们的香气打碎,糅合,弥散得天衣无缝。

    “朕怎么会怪你呢?本来也就没与秋儿定具体的时间不是么?再说,本来就应该朕先到的,不然,还怎么给秋儿惊喜呢?”赵政拉起霍聆秋慌张的手,紧紧握住,好像触及了丝绸的光滑与柔软。

    霍聆秋瞪大眼睛:“惊喜?什么惊喜呢?”

    “闭眼睛,我带你走。”赵政笑笑,更加拉紧霍聆秋,甚至让她微微有了些手疼,好像皮肉下的颜色已经被攥得发白。他却已向前,迈开了脚步,“你感受脚下,就是鹅卵石的小路,只要还痛着,就一直走好了。

    霍聆秋依约闭眼,赵政把步子放得很慢——这对于一个一向孤僻的君王是很不容易的,他也的确感觉别扭着,可还是耐下性子来迁就着霍聆秋。路旁宫灯时而把暗黄的光线刺破了霍聆秋眼睑,她双眼中的灯火明明灭灭,时而霎时亮起来,时而光就慢慢地减弱了。

    菊花的香气在她的习惯中已经无法察觉——那本来就不是一个以香气为重的香囊。可花香却不消散,彻彻底底地和菊花香拆成了两份,在菊花香消声灭迹的时候,那种杂乱的嗅觉却越发与灯光一同烧得旺盛。

    蓦地,眼前一片大亮,好像那层薄薄的眼睑已经挡不住了好似千万盏灯齐亮,光如飞刀,把眼睑削成一片,什么也无法抵挡,连瞳孔也有些刺痛。

    “秋儿,看看吧,喜不喜欢?”赵政的声音响起,原本应该是古井无波的老人,声音里却违和的多了些期待。

    那是……花吧……

    夜里看不清楚远方便把视线拘泥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框子里。霍聆秋眼见的都是花,真真正正的,有着茎叶,枝干,根埋在土壤中,土上有新挖过的蓬松痕迹。

    霍聆秋曾研究过花,见过的,不论是中原的,还是有些西域的,她听说过的多了。若说揽尽了天下暄妍,毕竟还是夸张。可说百花齐放亦不为过。哪怕每种只有一朵两朵,还透着些西子似的孱弱,可那多种颜色,在黑暗与暗黄色光芒中的色彩混合,只似在画中调多了墨汁,一片绝艳的颜色中,有了些深沉,宛如被梦境压制。把彩色的,几欲泛了波浪的海水泼洒到天边。远远的,花与宫灯模糊成一片,好像把锦缎丝绸都燃烧起来,却燃烧得愈发艳烈。

    眼前有流萤划出线条的痕迹,无法觅得真正的线条,却在记忆中密密匝匝地把光辉随意涂画成了一片。恍如贬谪尘世的星子,有些莽撞,在黑暗中宁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觅得重回天际的路。

    恰巧那一夜,星空也很亮,亮得连月牙亦生出些自愧弗如。只肯在云层中,微微地探头。

    还有一朵,格外引霍聆秋注目。

    它缓缓地开放了,绽开得,好大一朵,却好似绝望破开的大口,美丽得迷醉,在刚一开往,就好像在吞噬生命,有一种马上就要久久消逝的感受。

    那是昙花啊,昙花!

    昙花一现,须臾零落。

    “陛下……这都是哪里来的?”霍聆秋只能想出这样的问题,她已经来不及去顾心她的笑,那笑便敛去了些,剩下的也远没有那般完美。

    “秦国方圆之大,爱花之人总归是有的,加之还有南方地区温暖湿润,想要在全国各地收集这些花,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赵政又道,严肃如斯:“秋儿,朕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喜欢么?”

    霍聆秋本想再做出一个合适的笑,尽可能的漂亮些,天真些,就像个少女对花、对原野的向往,可扯了扯嘴唇,却总是做不到。

    能做到这般,竟让她没由来的想到了夏商周的那些亡国之君,虽然她相信,赵政这样的人,江山断不会亡在他的手上。

    这般的举动,陛下多少还是对她存了些真心的。可是她呢?真心在哪里?又能有多少,她不知道。

    而再看花海,则有种久违的心悸,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自己的生命,还不是那种血已经冷却,心已经死去的物体。

    “谢陛下。”她对这样的状态有些惊慌,强撑着正常的口气,应答下来。

    可眼中,那些花骤然放大,灯火也成了被各种黄包裹的一团,霍聆秋有些找不准眼前的距离。

    只因眼中,有些莫名的,湿润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