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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番外篇 梨花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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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你看,外面好像下雪了。你说这是我们第几次看到雪呢?”赵胡亥靠在窗边,瞟了一眼窗外,兴致勃勃道

    郑婉懿轻轻地斟一杯酒:“喝点,去去寒。”

    赵胡亥接过酒盅,果不其然,一杯浊酒,是她的风格。

    “咳咳……你说这是我们第几次见到雪?”赵胡亥喝一口,辣得呛人。

    “大概是……第二次?”

    “胡说,你看,记性没我好吧?我记得是第三次!”

    “什么啊,你听我跟你说。第一次我们两个都不知道,是姑姑跟我说的,那是我还染了病,好悬没死了。第二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有个傻小子被堆到了雪人里……”

    赵胡亥笑道:“怎么了?说不下去了?你看看到底是谁记性好?第三次是你绣荷包,对吧?绣的倒是蛮漂亮……可惜绣完了之后啊……啧啧,那双手就不漂亮了!”

    “你……不对啊,照你那么说是四次!”郑婉懿狡黠地露出牙齿,又自觉坏了体统,忙把嘴掩上,脸颊微红,怯怯地看着赵胡亥:“第四次!有个饿死鬼吃饺子差点把自己噎死!”

    她抱怨道:“你也是的,还是个公子呢,也没人跟你抢,吃那么快干嘛?”

    赵胡亥无奈:“谁说的?怎么就没人抢?他们吃不好回去还能让人再加一顿,我呢?饿了你给我做饭啊?”

    “怎么?我是你婢女,给你做饭不应该啊?”

    “婉儿别乱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父皇已经给你父亲平反了,你现在是我赵胡亥的朋友!”

    他却又嘲弄道:“再说了,你做的饭,我敢吃么?天知道你做饭什么样子?万一把我毒死了,你赔得起么?”

    “赔不起,当然赔不起!”郑婉懿撒娇似的说:“一文钱不值,我怎么可能赔得起?”

    “那也要赔嘛!反正咱俩品种差不多,不如把你赔给我算了。”

    郑婉懿嗔道:“你都多大了,就别胡说八道了!”

    被郑婉懿一口回绝,赵胡亥心中落寞,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切!别看我们同一天生辰,但是你明年行了笄礼,可就是成年人了。我呢?离成年还远着呢!”

    “是啊,女孩子行了笄礼就可以出嫁了,你还有时间寻找你的真爱呢!”

    赵胡亥很想说,其实已经不用找了,真爱就在眼前。

    可他毕竟羞怯,婉儿陪伴了他多少年,总归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而且就算说了,婉儿成熟的早,看得通透,也不会当真的。

    “婉儿心中的良人,是什么样的?”赵胡亥轻轻地问。

    郑婉懿刚刚恢复的脸色又变得通红:“这我哪知道?看缘分吧,或者皇上和父母给我指婚也好……最好是个史书留名的大英雄。”

    “那倒是不错……婉儿真有豪情壮志。”

    “你呀,可别胡说八道了,拿‘豪情壮志’形容女人,也不怕人笑话!”

    赵胡亥却满不在乎:“切!谁能笑话啊?除了你可有人听见?婉儿如此温柔娴静,怎么会笑话我呢?”

    他瞥一眼窗外,视线却再也收不回来,就好像他对郑婉懿,一眼就堕入了纯白色的梦里:“婉儿,雪大了!我们明天去赏雪啊?”

    “你还有心思赏雪?四书五经你都看完了么?堂堂天子的儿子,哪有你这般不争气的?”

    “婉儿……那些破书哪有你重要?我不过是想和你找找孩提时的感觉,只怕一刻钟的时间都用不上。”赵胡亥听着扫兴,却不依不饶地解释道。

    郑婉懿仔细思虑片刻,便拿起桌上的竹简,一把塞进入迷的赵胡亥的怀里:“好吧,那我就勉强答应你吧。明天早上破晓时分,具体时间自己估计,我们梅园见,不过,到时候我可考你背书啊!我告诉你,你可别来晚了,你这地方,在这宫中实在太偏,连个人声都没有,自己估计好路上的时间哦,女孩子在外面冻得时间长了可不好!”

    赵胡亥一时欣喜,把书都丢在了地上:“好,婉儿放心吧,雪中看日出,婉儿果真特别。”

    “那我便回去了,明天黎明,不见不散。”

    郑婉懿回眸,苍茫的白色背景中刻下了一个清绝的笑容,唇角露出了一个绽放的弧度,却并不露齿,带着些朦胧的神秘。

    雪落有声,簌簌一片如同行人摩肩接踵,衣袖摩擦,将人间这片小天地笼罩。

    有雪,便不见了夕阳,可赵胡亥明白时候不早,便叹了口气,悻悻地翻起了竹简。

    “见鬼。”赵胡亥抱怨着,看到锦帛上的笔迹凌乱便苦笑起来,那些原本整齐圆润的小篆已经变成了顺着意识出来的胡写乱画,清醒了些再看已不知自己刚才到底想写了些什么,好像松散的一堆柴火,“这些圣贤书啊,他们自己想当圣人也就算了,还累的别人也要跟着当圣人……我就不信了,不是圣人的就不能当皇帝了?再说了,我也不想当皇帝啊!”

    他却没看到他自己脸上的墨迹。

    “偏偏婉儿就喜欢那些才华横溢的。”

    赵胡亥愤然把写废了的锦帛用力丢出去,却用处不大,被墨迹染乱的锦帛轻飘飘地在他眼前落下,嘲笑着他的无力。而锦帛落在铜连枝灯前,也变得透亮,他看得反感。夜里风紧,风一吹过便能听到雪以绝艳的姿势被流放人间,人类终究只是个世俗里的看客。

    他照书念两句,倦意便再次袭来。赵胡亥终于无法抵御,趴在了岸上,脸埋在竹简上。

    他门掩得不紧,于是那些从天国而来的伙伴便闯了进来,在屋中肆虐。

    它们挑逗着循规蹈矩的火苗,火在风的怂恿下跳起了舞。

    它们想在找个伙伴一起玩。

    火苗便用它们鲜红的双手抓住了身边薄如蝉翼的朋友,它灼眼的手臂勾住它的每一寸角落。

    它的朋友也跟随着风的脚步,明亮得起舞。

    只是它沉浸在这火热的怀抱中无法逃开。

    天边的第一抹从朝阳预先从这里升起。

    不过没人发现,没人注意。毕竟这里实在太偏了,偏得人们几乎都忘了这是在宫中。将这阳光扼杀在真正日头之前的,也仅有公**中几人而已。

    “十八公子到底在哪啊?莫非这也不算天明?那要到什么时候啊。”郑婉懿心中抱怨,咬紧下唇。

    这雪大得罕见,把视线囿于眼前,远方就成了一点一点在空中拼凑成的无法触及的白。她冷得无法等待,便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蹀躞踱步。

    和十八公子约好了的,不论怎样都不能违约的啊……楚昭王夫人贞姜,不见大王之符,宁肯投身江水,重信轻生。大概她这样在外面转一会,是冻不死的吧。

    但她低估了积雪的威力。

    雪伤不了人,这倒是事实,但是雪下可以掩盖任何她无法预料。

    郑婉懿被雪下树根绊倒,向前跌跌撞撞了两步才勉强站住,却扑到了好像突然从雪里走出来的人怀里。

    “啊!”郑婉懿赶紧退后,连那人脸都未看,一时反应不过来。

    男子见到郑婉懿如此,只顾慌忙道歉,解释得反而有些手忙脚乱:“这位姑娘,实在抱歉。子高一路只顾思考方才朝堂政事,无心碰到姑娘。是子高失礼,唐突姑娘,不求姑娘原谅,只求姑娘莫要为此伤心。子高愿以任何方式向姑娘赔罪。”

    他弯腰拱手,却好像忘了,他才是那个无辜的人。

    郑婉懿反应过来,男子却已率先说出这一番话,搞得她心中只觉有些愧疚,便行一礼:“此事无关公子,婉懿不敢让公子赔不是,反而是婉懿,冒冒失失,冲撞了公子,公子不以为婉懿不守规矩便好。”

    “姑娘无心之失,子高若一直抓住不放,不是显得子高小肚鸡肠了?”他看着郑婉懿足下道。

    他又看看郑婉懿狼狈的足迹,柔声提醒一句:“雪天姑娘走路也该小心些,莫要伤了自己。”

    “只怕公子这话说得有点晚。”郑婉懿勉强拿出些心情开起玩笑:“我都已经伤到了。”

    “姑娘大雪天的,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男子看看天色:“只怕姑娘等的人是不会来了。”

    他又说道:“不知姑娘贵府何处?子高送姑娘回去吧。”

    “这样不好吧……”

    “想不到姑娘也是个重诺之人,子高佩服。”

    他又担心地看着她:“可是姑娘如今受了伤,此事子高无论如何也是脱不了责任的。若日后姑娘友人怪罪,便向他解释一切皆起于子高,他若不信,尽可以来问我。”

    “那公子大名?”

    “赵舜高。”

    赵舜高本想背起郑婉懿,却看见了她有些抗拒,心中倒开始暗自佩服起了这个女子,于是小心翼翼地隔着大氅,扶着郑婉懿手臂。

    “姑娘有没有觉得,这个本该万物复苏的时候下的一场雪,很像是上天把还未放到人间开放的梨花撕碎了洒下么?”

    郑婉懿轻轻道:“公子好意境。”

    “梨花之意为纯情,一辈子的守候。而且同时也是‘柔’和‘刚’一齐的化身。梨花,抖落寒峭,撇下绿叶,傲岸之气独占枝头,冰肌玉骨,凝脂欲滴,倒恰好符合了子高心中对姑娘的印象。”

    “公子谬赞。公子怎么不想,梨花与‘离’谐音,也有离别之意,还是一片惨白色,难道不是一种遗憾?好与不好,美与不美,只看公子如何理解了?”

    “这不是么,已经如姑娘所说,短暂的落下了么?”赵舜高笑笑。

    “昙花更加一瞬而落,世人一样能记住它的美。野草时时茂盛,依然无人挂心,倒不如生如昙花,一生至少有一瞬骄傲。”

    冰天雪地中梨花一样的相遇,便注定了梨花一样的爱情,或花开一瞬,孤独一世;或离别天定,寞然飘零。

    不过总不会后悔。

    爱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