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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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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因失血过多昏迷,六日过后仍是未醒,这宫中一因大小事务便都暂由地位尊崇的苏贵妃出面来料理,今日她正与大臣们商量善后、追拿余党。

    奉国大殿中,苏皖柔正站在龙案一角,大臣环伺四周,暂留活口的黑衣人被一一拿来审问,最可疑的便是吏部舍人蒋函。

    他办事向来勤勉,为帝国效力三年,手上事务从未出过一丝一毫的纰漏,以他这样谨慎的为人,又怎会参与谋反呢?

    过往都是皇帝主理日常公务,他这么病倒了,眼下却还需后宫中的女人来操持。

    如若这帮恶贼奸计得逞,那江山异主,她的家族将遭受灭顶之灾,她的弟弟妹妹会在这场叛乱中丧命。

    想至此处,端坐在龙椅之旁的贵妃椅上的苏皖柔,心中便是一阵怒气上涌,纤纤玉指重重拍在扶手上,眉眼狞厉,“难道直到如今你还不肯招认?”

    蒋函跪在奉国殿中,在朝臣们严苛的目光中,流泪接受来自贵妃的审判,“我……我不知情!我、我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狱中被折磨数日,消瘦了许多。

    “直到如今,你还不肯招认!那凶手不是你兄长么,他此刻便在大牢之中!你说,你们究竟是什么时侯谋划好的?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设计皇帝一步步地进入了你的圈套,你不要命了?”苏皖柔质问。

    蒋函泣不成声,“我是冤枉的!我并没有要谋害圣上的打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圣上一直待我不薄,我为何要自毁前程!”

    “哼,还是不招是吧?不说出幕后主使,便将你乱棍打死!”苏皖柔脸色阴冷。

    蒋函惊慌失措,“求贵妃娘娘饶恕!小的、小的真是冤枉!我也不知我哥哥是受了何人蛊惑,突然会做出这番大逆不道的事!”

    他哭得伤心,苏皖柔见他软弱,愈是发怒,“把他给我拖出去!重棒打死!”

    朝臣闻言,面色各个惊悚。

    这时果然上来两名凶怒的侍卫,将蒋函膀子一边一个提起!

    似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哪禁得住他们这等气势,早吓得浑身发软,面色惨白,气息羸弱。

    贵妃娘娘这回是真被激怒了,妩媚的脸上满是厉色,大有当年武氏的威慑与魄力,站在四周的大臣们噤声不敢多言,但眼见蒋函要被拖出去处死,恐是蒙冤,便有人大着胆子出来为他说情,才救下他一命。

    蒋函已然昏倒,被拖出奉国殿,扔进狱中。

    贵妃雷厉风行,此时手里正拿着一个牒子,目光犀利地从上头一一看过去,立刻提审下一人。

    一一审问完毕,也未能问出幕后真凶,她累得心焦,回身走回寝殿,见皇帝仍是昏迷之中,她亲自用湿毛巾擦拭他的额头,眼眸中尽是哀伤之情。

    2016年07月29日15:35金港城,写530字。

    2016年09月18日22:15金港城,修935字。

    第64章3451字【奉国殿】阿阮照顾皇帝自己出血病倒

    惊奇的是,看似虚弱的阿阮,在昏迷七日后悄然醒转,皇帝却依然昏睡,朝臣们甚是担忧。

    阿阮睁开眼看到表姐姐坐在榻边伤心,她伸手想要触碰她脸庞,却因浑身无力而作罢。

    勉强在榻上将养五日,她困难爬起身,在几名侍女照料下来到奉国殿,她不敢从正门进入,担心被人拦下,便从后门进来,看到寝殿中围满朝臣。

    看到她后,朝臣们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又喜又忧的,看着真是难为人,阿阮也管不得许多,推开众人走到龙塌前坐下。

    皇帝久病,脸色苍白得吓人,虚弱地躺在锦被里,像是随时便会殒命一般。

    在看到他的一刻,她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扑簌簌掉落在膝头。

    看她低头默默垂泪,本是活泼的姑娘却一脸阴霾,站在旁边的杨炎凉叹道:“表姑娘还请节哀,御医已经说过,皇上因失血过多暂时才未苏醒,但已脱离生命危险,你不要太过担忧。你也是刚醒没多久,别把自个儿再伤病了。”

    阿阮泪眼朦胧,“九哥哥……为何还未醒来……我同样深受重伤,也一样失了血,可我为何醒来了?”

    杨炎凉被她问得怔忡,身旁大臣们也是一脸愁叹。

    这皇上三五成灾,眼看连续数日的社稷大事都未有人来做出决策,要是一直这个样儿,可如何是好?

    大家都愁眉叹息,杨炎凉道,“诸位大臣还是回各自衙署办公要紧,皇上过去登基便一直没清闲过,眼下正是个机会,便让他好好地休息段时日吧。”

    杨公公都已出面,朝臣也不好再多言,一众摇头叹息,先后走出寝殿。

    杨炎凉上前轻拍阿阮,“好好照看皇上。”

    阿阮点头,他便退出去。

    阿阮目光转到九哥哥脸上,心中一阵刺痛,便又开始掉泪。

    她拉起锦被温柔地覆住他,心想九哥哥躺在这儿不能动,这么炎热天气,他背心一定十分热吧。

    她便学着他样子来到寝殿后头浴池,汲一盆清水,沾湿手巾,回到龙塌边给他轻轻擦拭手臂,他手指细长又均匀,她忍不住握在小手里低头细看。

    解开他睡衣,将他胸膛上出的汗珠仔细擦干,又擦擦他紧致的腹部,他身体肌肉匀称结实,一种男性特有的健壮。

    她收回小手,呆滞地看着他肋下包扎的伤口,本是光滑清健的皮肤,也因救她而在上头留下伤疤,她一时感到自责无比,心痛得无以复加。

    都怪她不好,如果那时能在朝臣提醒后她及时闪避,不叫那人抓住,九哥哥也不会因救她受重伤了吧。

    眼下九哥哥生死难料,如若真有个什么闪失,叫她可怎么活得下去?怕是她此生都将在阴霾中度过,再也难得高兴起来。

    她便在这寝殿中守了一日又一日,直盼着他能苏醒,昏迷中的人不能进食,只能喂送些流食,九哥哥本来强壮,也渐渐消瘦下去。

    陪床之人也遭受巨大折磨,陪着病人一起艰难度日。

    阿阮整日吃不好睡不好,凡是见到她的人,总是那么容易地便被她那两只哭得肿似核桃的眼睛吸引。

    给九哥哥喂食,总会忍不住突然哭泣,手里汤碗端不稳;给他擦拭身体,总会忍不住突然心痛,手里巾帕拿不住;听闻杨炎凉与御医商聊病情,也会忍不住突然失控,手里药材提不起……

    大家起先还会劝慰,叫她不要伤心,然而劝慰的言语越多,她便哭得越是伤心,大伙儿索性都不再言。

    宁王、薛王、岐王亲自送来自家府上的珍贵药材,安慰数语后也一一离去。

    直到数日后,她如往常艰难地翻过九哥哥身子,手里湿巾把他背心擦干,这时门上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回望却见倚在门上哭泣的女子十分尴尬,忙敛住哭声,擦干了脸上的泪。

    认出她,阿阮很是惊讶,“是你?”

    女子立刻恢复骄傲神色,并不应她问话,转身离开,是阿阮追上她,望着她急欲离去的背影,“既然来了,为何又要急着走?”

    女子并不回头,声音无比冷漠,“有你在他身边,便足够了。”

    阿阮赶至她身前,看她脸上抑不住布满泪痕,轻叹,“既然这么担心他,看看他又何妨,为何急着走?”

    她是碧玉,那日在宴席感染风寒便先离席,因此是错过了后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真难想象如果她当时在场,会不会也像阿阮那样冲出去救皇上?碧玉瞧了阿阮一眼,转身快步离开。她始终不回答,这般急着离开的原因。

    阿阮感到,她心里是在乎九哥哥的,可为何又要倔强地非跟他过不去?他们之间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

    阿阮慢慢踱回寝殿……如此连续半个多月,御医每日来问话,阿阮回复皇帝一整日的体征,便等御医调整药方。

    若非宫中药效好,皇帝一连昏迷这许久无法正常进食,恐怕早是饿绝。

    阿阮怕是这宫里头最怕他会死掉的那一个,亲手把药材捣成碎末,碾得不能更细,只为助他更好地消化。

    自九哥哥病倒,她不仅要日夜不离,还要确认在他不会病症发作时急急地出入药房,跟下人混在一起,学些照料人的法子。怎样能帮着昏迷中的九哥哥更舒适些,是她的当务之急。

    宫中人与她数日接触,渐渐被她真诚与谦逊的品质打动,她表现出的对皇帝的担忧之情,她们都看在眼中,纷纷感叹皇帝过去待这个表妹不薄,看来是没待错人。

    苏皖柔一直在忙于处理后宫之事,尤其后宫死了妃子,要向其家人交代,表妹一直在尽心竭力照顾皇帝,她也略有耳闻,无奈手上事杂乱无头绪,也顾不得再亲自叮嘱。

    直到前朝传来妹妹病倒的消息……

    她一连照顾皇帝数日,终是熬不住,自己跟着病倒,她背上被人狠狠扎去两刀,又是这番劳心劳力的,好容易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发生大出血。

    当她傻乎乎地小手按到后腰上,才发觉衣衫上已被血液浸红。

    听闻宫中发生这样大事,京城中渐渐传开,陈颢昇十分着急,又闻女儿在宫中再次病倒,他这下再也忍不住,也不管皇帝那日那般吓唬自己,匆匆进宫强势要求接女儿回家。

    苏贵妃当然知晓皇帝舍不得阿阮,但到底是不敢得罪舅父,阿阮之前在宫中宴席已受过伤,幸而苏醒,不然还真无法跟她的家人交代,何况她还是郑家的儿媳。

    阿阮昏迷中被载上车,被她父亲带出宫,带回陈府,她母亲看她这个样儿,本是被她养得体态丰腴的姑娘,眼下却瘦去这许多,着实心疼一把。

    然而便在阿阮离去后第三日,皇帝却是醒了,这下宫中轰动了!

    苏皖柔得知消息头一个赶往前朝,身后跟着其他妃子,诸人喜极而泣,拿手绢儿抹泪,朝臣欢喜之极,纷纷聚到奉国殿看望皇帝。

    躺在龙榻上的李弘竣,目光迷茫地在殿中逡巡一周,他所努力找寻的那抹身影,终是未能找到。

    “阿阮呢?阿阮在哪儿!”一股巨大的恐惧立刻席卷了他的心,他吼出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那日昏倒前,他记得自己用双手牢牢抱住了她,她被深扎两刀,因出血过多而昏迷,难道……

    朝臣都被吓住……本是十分虚弱的皇帝却挣扎爬起,一头青丝披拂,他双目中含了泪水,看着周围人,“阿阮呢!她在哪儿!你们告诉我……她、她在哪儿?快说啊!”

    他用尽全身仅有力气大声质问,眸中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颗颗坠落。

    众人震惊,却是头一回看着皇帝当着这诸多人面流泪。

    皇帝起身,伸手揪住杨炎凉衣领,“阿阮呢!她在哪儿!她是不是……你回答啊!”

    他居然忘记与臣子自称“朕”,他的突然爆发,实是吓坏一干人等,杨炎凉呆怔片刻忙道,“没有!没有的事!”

    苏皖柔短暂失神,忙走来搭住他手,正要解释,惊觉他臂上肌肉因用力过度,整个都虬结在一起,杨炎凉正被牢牢挈着领,脸上一片通红,有点窒息。

    “皇帝你先放开杨公公!”苏皖柔情急,眼中含泪劝阻,“你不要这样,阿阮她好好的,她没事!”她自然最是体会他的心情。

    皇帝一双眼转上她,红得怕人,又动手掐住她左肩提住,“你没骗我?”

    “是真的!她甚至醒来得比你都要早,只不过……”苏皖柔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皇帝追问,手指都几乎要陷进她肩肉里。

    “她为照顾你,自个儿旧伤复发,又昏……”她神色暗然,没有说完整,实是担心他会出事。

    “那她现在在哪儿!”听她无恙,皇帝一下又高兴起来,只是忽听她又病了,他又十分担心,“我、我去找她!”

    他便急着下了龙塌,一心想着表妹可能是在表姐宫中,大家看他急不可耐,因那阿阮姑娘的生死时喜时忧、时郁时怒,那姑娘在皇帝心目地位,可想而知,

    然而,他们便真正担忧起来……

    苏皖柔拦住李弘竣,“我知道你要去哪儿,你以为阿阮还在我宫中?”

    皇帝转眼看她,“不在你宫中,又在哪里?”

    苏皖柔低下眉头,“她被她爹爹接走了!”

    “你说什么!”皇帝吃惊,浑身像是泄气,坐倒在龙塌。

    众人看他低着头一脸阴郁,都噤声不敢多言,站在朝臣中间的崔缄,脸上神色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他把目光转到那面小小梳妆镜前,为阿阮姑娘能在这寝殿长住,是皇帝专门叫人为她制作的一面小小镜台。

    可如今,物在,人已不在!

    李弘竣伸手按住腹部,他这一举动惹得大伙儿都把目光齐聚到那儿,只见他纯白睡袍上,已悄然再度被鲜血染得绯红。

    因受激烈刺激,他大动肝火,好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再度崩裂,鲜血争先恐后涌出。

    他痛得弯下腰,脸上神情看起来十分痛苦,额头上转眼沁出豆大汗珠。

    “啊!”他忽然再也止不住发出一声闷痛的喊叫,翻身倒在龙塌上。

    不知是伤了心,还是伤了身,他腹部大出血。

    众人惊呆,杨炎凉最先反应,“快来人!传御医!”

    寝殿中登时乱作一团!

    皇帝重伤昏迷,众人日夜企盼,盼着好容易苏醒,谁知腹部又突然大出血,在御医紧急救治下,生命暂时脱离危险,但众人的担忧之情却更加浓烈。

    朝臣走到殿外上前与大内总管杨炎凉攀谈,皇帝痴迷已是婚娶的表妹,已到不惜为她牺牲自己的地步,如若不再善加引导,怕会越陷越深,此事一旦为郑二公子所知,后果不堪设想。

    与皇帝个人感情相比,他们更倾向保障帝国的安全,不愿看到任何有碍家国社稷的个人行为的发生。

    “或许该叫郑二公子回京了……”杨炎凉眉头深锁,慢慢说道。

    崔缄从大殿中走出,来到朝臣中间,“我已给郑二公子去过一封书信,他前时捎来信,说边疆那边还有点不妥,他在想法子□□,但他表明会在两个月后主动请书皇上,请求将自己调回京城与家人团聚,届时咱们一同出面,怕是皇上没有理由再阻挠。”

    看来他适才站在大殿中,已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杨炎凉满脸担忧,“郑二公子回京,还要劳烦诸位朝臣,要好好与他劝导,切莫叫他记恨皇上,大家对此事尽好绝口不提,也要叮嘱旁人不许多嘴多舌,嚼皇帝是非!”

    “这个咱们深知,眼下朝局稳妥要紧,余事都不重要。”诸位朝臣附和。

    诸人议论一番,都连连叹息,杨炎凉见大伙愁闷难消,担忧这许多丧气的朝臣聚在一处愈久,又会生出许多事来,便打发他们回各自衙门处办事。

    他回到奉国殿寝殿,看昏迷不醒的皇帝,着实心疼,自己忍不住也抹回泪,皇帝自从登基,十分勤政、为人宽厚,不想竟发生这样难预测的事,这万一有个好歹,叫他如何是好?

    皇帝还没子嗣,储位未立,真有不测,恐怕这政局上又是一番动荡,腥风血雨地又得死一大批人,他越想越是害怕,便叫喜和子再多找几个年老御医来,重新给皇帝诊治一番,再三确认皇帝脱离性命危险,他才勉强算安下心来。

    那个叫阿阮的姑娘,在他眼中如祸水一般,他必须不能再叫她进宫来。

    他眸色一冷,即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