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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当空，深夜寂寥，只有那远处竹林传出的阵阵风声，那游船上的人影在湖中吟诵着不知名的诗歌，幽怨悲切，宛若在倾诉般，和他洪亮清澈的声音完全的不相称，我听得有些痴了，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反而同情起这个作诗的人。
一阵凉风吹过，我打了一个寒噤，一下子清醒过来，刚才的吟诵声也停了，远处的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我松了一口气，将滑落的衣服重新披上，正往楼下去，就看到楼下闪过几点亮光。
“小王爷，您慢点儿。我阿德老胳膊老腿的，跟不上您。”一个滑稽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怎么嘱咐你的，在外面叫我什么？”另外一个声音说道，似乎有意压低声音。
完了，这主仆二人上楼来了，这牡丹阁只有一条上下的楼梯，这两人已经在楼梯口了，躲是躲不过了。听着两人的对话，应该是有身份的人，不至于对我这个弱女子怎么样，可是今晚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我恐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正为自己的莽撞行事后悔不已，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男子的声音：“仁兄也是被这月光吸引，等楼赏月的吗？”
仁兄？他把我当男的了？我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来我拿的是前日里从僧人那里取来缝补的僧衣。我清了清嗓子，尽量压低声音说道：“正是。”
“公子，你也太傲慢了吧，哪有背对着人答话的？”是刚才的仆人。
“抱歉，我并非有意轻慢阁下，只是小的少时面生脓疮，坐下疤痕，又是这样的深夜，怕是冲撞了阁下。”
“既是这样，阁下大可不必担心，我看阿德这张脸都已经习惯了。”这家伙到是豪爽，却让我十分为难。
我想到袖兜里的白布条，便用布条遮住了半边脸，才敢转过身去，在暗淡的烛光下，立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身高九尺身着藏青色长袍的英俊少年，只见他眉宇刚毅，双目炯炯，鼻梁高挺，他身旁的阿德与其说是丑陋不如说是可爱滑稽。
“我瞧这位公子眉目清秀，不像是丑陋之人呀。”阿德说着，就想要上前来掀我遮在脸上的白布。
我有些生气了，一把拍掉阿德伸过来的手，说道：“我已经说过，我并非无礼，请阁下理解。”
这少年也盯着我，见我皱了眉头，才回过神来般：“是阿德失礼了，阿德，还不快和公子赔礼？”
“赔礼倒是不用了，我个农家小子，也担不起这礼。夜色已深，我先告辞了。”我行了礼，让头发尽可能的遮住面颊，准备离开。
这少年却挡住我的去路，说道：“公子留步，是我失礼在先，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好？”他哪里是询问，脸上挂着笑容，口气却不容争辩。
这家伙看样子长的不傻呀，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意思呢？我若是再推辞，恐怕不会有好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重新做回到圆凳上，将身上的衣服往上拽了拽，阿德手脚麻利的将酒菜摆上桌，退了下去。
这少年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今日和阁下相遇，也算是缘分，在下京城人士，名为释，字醒尘。不知阁下？”
管你星辰月亮的，没有眼力见的家伙。心中咒骂着，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就是郊外一户农家的小儿子，人称二狗子。”我故意说的很粗野，希望他尽快放弃。
“农家少年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深夜赏月，倒是难得。”少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家伙还真是顽固不化。
“我哪里是来赏月的，前日里在村里听说湖里一到晚上就会有女鬼出没，我这样的丑陋之人，女孩子们见了我都要躲开，更别说是讨到媳妇了，就来湖边碰碰运气。”我说完，本想看少年惊恐的表情，却看到少年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我，倒让我后背发凉了。
“那结果呢？”这家伙是故意的吧，还问我结果。古代人不都信乱力怪神的吗？怎么这家伙满脸的好奇，没有丝毫的恐惧。
“等了老半天，半个鬼影都没见着，就碰到了公子。”
“倒是我搅了你的好事，看来今天我无论如何都得赔罪了。”说着，就提起桌上的酒壶，在我面前的杯子里斟满了酒，又在自己的杯子里斟满酒。举杯一饮而尽。我端起酒杯，放到白布下，装作饮酒，悄悄倒在了地上。
“酒已饮罢，理也赔了，小的可以走了吗？”
“不忙不忙，待会儿我让阿德送你回去就是，今日在此相见，也是你我的缘分。不如再等等，说不定女鬼就会来了。”
有你在这里，就是苍蝇也不会来了。我心生一计，说道：“小的自小体弱，饮不得几杯酒，既然公子盛情，小的就以水代酒，陪公子饮上几杯。”看我不把你灌醉。
“这才像话，你既然饮不得酒，就以茶代酒吧。”少年见我不再推辞，面露喜色，显出孩子般的笑容，若不是这种胡搅蛮缠的个性，倒是个不错的人。
“你再说说，这湖里除了女鬼，还有什么吗？”这家伙不会是对我说的女鬼感兴趣吧。
“这我倒不曾听说，公子喜欢听鬼故事？”我边问边给他斟酒，他却不上钩，只说道：“不是，我只是好奇你说的女鬼。”他就这样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看穿，我一想到会被识穿，就迎着他的目光，回敬道：“公子在看什么？”
“看你。”这家伙疯了，绝对是疯了。
“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我暗自提醒自己不能慌，努力装着镇定说道。
“我觉得你很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家伙不是有断袖之癖吧，竟然用这样老土的台词。
“我就是个大众长相，若不是脸上的疤，需要白布遮面，恐怕在人群中是找不到我的。今日能得公子抬举，倒是我的荣幸，来，我敬公子一杯。”管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鬼，灌醉你没商量。
“好，请。”这家伙喝酒倒是爽快，一饮而尽。
“不知公子为何深夜至此，恐怕不是来寻女鬼的吧。”
我努力再寻敬酒的机会，话也多了起来。
“二贤弟有所不知，前几日女儿节，我的心上人就在这牡丹阁上，我却和她无缘，错过了。今日经过这里，看到贤弟至此，还以为是幻影，前来探个究竟，就遇上了贤弟。”
“那首诗是？”
“是我心上人所作。”
你心上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呀，我想问。
“既是这样，倒是我扫了公子的兴了，来，二狗子敬公子一杯，作为赔礼。”
我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等着他喝，他倒是不见外，也已经清空了酒杯，脸上渐渐泛起了潮红，眼睛也有些迷离。他是怎么知道我比他小的？也对，他和二表哥一样已经束发，我又是披散着头，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他说女儿节那天，可是当时就我们几个女孩在呀，难道他的心上人是其中的一个？我想起了女儿节那天的事情，二表哥都来了，这家伙，怪不得他说见我眼熟，我借着烛光打量他，他不就是当时站在船头的六王孙吗？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谁，这家伙认识二表哥，若是让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岂不是要出大乱子。不过可以断定这家伙喜欢女人。
“女儿节那天呀，我也随着来卖小玩意儿的阿姐来了。当时这里真是一片胜景，听说尤其是牡丹阁上的几位姑娘，各个美艳动人，只是我帮着阿姐收摊，没机会看到，不知公子的心上人是哪位府上的小姐？”
“我不知道她的排行，只知道她是文尚书家的女儿。”
这家伙八成是看上珉红了，我虽然不想承认，不过珉红的确是非常出挑的一个。不过当时珉红一身的嫣红，他怎么没看到，当时这几个姑娘都往栏边站着，不该看不到呀。我这个站在一边的都看着眼熟了，珉红不该看不到呀？我正纳闷，就看到这家伙自己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看来是刺中他的痛处了，看着他这样，我到有些同情起他来。劝道：“公子也不必太过伤心，有缘千来相会嘛，况且公子这样英俊潇洒，定能和她再见。”
“你说的不错，我很快就会见到她了。”说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很快？我不过是安慰他，还当了真，这家伙不会是要和珉红在梦里相会吧。我用手戳了戳他，他没反应，看来是真睡着了，我把酒壶拿过来，嗅了嗅，真是，这家伙从哪里弄到的酒，酒精味这样浓，多亏我一口没沾。不然恐怕也会喝得人仰马翻的，何况是他这样的灌法。
“阿德老爹？”我试着唤了唤不见踪影的仆人。
“公子有何吩咐？”阿德老爹像是鬼魅一样窜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他是藏在哪里了，这样迅速。
“你家公子睡过去了，还是找个暖和的地儿让他睡吧！小心着了凉。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叫我二狗子就行。”
“那不行，既是我家公子礼遇的人，阿德岂能造次，我家公子说要送您回去，让阿德送公子回去吧。”
“我家就在附近，不烦你多跑，你还是看好你家公子吧。”
阿德看看醉倒的少年，不好意思的看看我，说：“阿德就不和公子客气了。”
“天也不早了，快送你家公子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这是我家公子的名帖，还请公子有空到府上来玩。”
说着，递给我一张硬质纸片，我接过纸片放进袖兜，应道：“多谢老爹好意。”
“这是我家公子交代给我的，我这张老脸哪敢送名帖。”
“那代我谢过你家公子了。”老爹背起少年，像背一捆稻草般轻巧的下了楼，将少年放到马上，盖好了毯子，又看看我，一张老脸挤成了一朵菊花，说道：“公子，告辞。”
“告辞。”我回答。
待他牵着马走远了，我才往寺里去，不对呀，他说喜欢文家的姑娘，那首诗又是这姑娘所作，可是珉红能写出这样的诗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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