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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远远看他们一眼吧。”
“嗯？”代暮穿着天外玄女的礼服，里面的衣服还在渗着血，箭头还嵌在她身体里，背上伤口旁的肉已经腐烂了一次，军医对剔腐肉是一把好手，钻心的疼痛使得她整个人好几天变得麻木，即便是已止了痛，那脑子里除了隐约提醒着她的疼痛外，再也装不下别的了。
他们即将启程，是紧急启程。所以，一切都是匆匆忙忙的，但只限与军营中的匆忙，甚至说，只有这些最高决策者们才是知情者，只有他们的匆忙是真的。而由他们下达的一切命令，之于那些士兵，百姓，听上去似乎都是井然有序，仿佛早便有个周详的打算和计划。是以，士兵们不急不缓地进行着一切，开路的开路，练兵的练兵，一切都有条有序，令人赞叹。
“白城主下达命令，从百姓中挑选一些温良的，在官道和十里长亭的两侧夹道相送。朕也已命令白城主，特意将你的爹娘安排在那些百姓中，到时候你刻意留心看他们一眼便好。”伊泽也正在更衣，军营不似皇宫，而使代暮的账中又不便有其他人，是以他便是如在江湖中一般，自己料理自己，倒还轻松惬意。
“他们……看我？”代暮表情木然，手下意识地摸着脸，“我我的气色是不是很难看？”
伊泽挑眉，打量观察着她，走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指摸上她的眉心，“只要别皱着眉头，就很美了。”
代暮展开紧锁的眉头，淡笑，“皇宫里，暂时可以掌控么？”
“不知道。”伊泽摇摇头，表情却并未有过多担忧，“我们派去打探的人，进不去皇宫。只是听闻皇宫如今已被封锁，但有传闻，细作在里面兴风作浪，宫中的大臣，甚至宫女太监们，倒戈的已有十几人了。那些大臣们”
伊泽说到这里，表情忿忿地，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柱，“那些老头子，哪一个都不想承担责任，怕自己守不住皇宫，届时被攻入，他们成了千古罪人。是以，都将责任推给了九千，九千简直是被哄上宝座的，她成了皇宫中暂时的掌权公主。”
“原来是这样？”代暮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消息准确吗？”
“是那些细作传出来的，他们自有他们的方法。”伊泽说，“我们派去打探的人送来的消息，大概也八九不离十。至于宫中，九千你也知道，她怎是这样的人？她也承担不起，所以，暂时封锁皇宫，大概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是消息不还是传出来了？”
“亡羊补牢而已。”伊泽叹了口气，“只可惜，我皇室成员人太少，父王和母后又先后殉国而亡。我御驾亲征，宫中居然只剩了九千一人。”
伊泽说完苦笑，“不过倒还好在，至少我找回九千了。不然，这宫里岂不是要空了，到时候任人宰割？那我皇室，我辛国要那一群文武大臣们有何用？”
“皇上息怒！”代暮拉着他的手，“我们这下就要回去了，多不过十几日，若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七八日就可到了。皇上千万莫急啊！”
伊泽胸口起伏，为着宫中的事，也为着身边的代暮。他反抓着代暮的手，“你看，让你也跟着受苦了，这一路颠簸，不知你的伤……”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代暮摇摇头，她精神倒也真的好多了，“权当我是为了辛国，为了我自己了。更何况，我之前做错事了，我存了害人之心。如今，这也算报应。其实，皇上你有所不知，我们懂邪灵卜卦的都晓得，因果报应，报应不爽。做过的恶事，都要付出代价。并且，做过的事，若是还一帆风顺，我们都会担忧，担忧哪天这事的报应来临了，倒会寝食难安。如今，我这么快就遇到这种事，也许是我的幸运。若我挺过去，这事就过去了。好在九千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否则可能就不是这点伤就能解决的了。”
伊泽摇摇头，听完，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她轻轻拍拍代暮的肩，“那好吧，我们清晨出发，现在还有时间，你暂时睡一下吧。”
“嗯。”代暮站了许久，又说了这么多的话，以她现在有伤在身的身体，坚持到现在也实在是极限了。更何况，一会儿还要再度站在车上游行。不过，这一次，是要由伊泽站在她身旁的，且只游行一小段，他们便坐进马车里了。
“啊，对了！”伊泽走到账门口，突然回来，“你的父母，应该是站在左侧，白城主吩咐了，让他们穿上黑色的衣服。”
“黑色的？”
“对。”伊泽点点头，“我们辛国的国色是白色，我的龙袍，皇宫的建筑也是以白色为主。那些百姓们若是论到重大的庆典仪式，也一定会穿上白色出席。就比如上次，你一个人游行，他们也就大多穿上白色，以表示郑重和尊重。所以，我让他们穿上黑色，在人群中，你一眼便可望见。到时候你好好看看他们几眼，这一回匆忙，你又有伤，不便相见，也免得暴露，到时候有图谋不轨的人抓了他们要挟你。我们暂且这样安排，下一次，你若愿意，朕亲自命人把他们接到皇宫里，颐养天年。你若不愿，朕也可在太平盛世之时，陪你回来与他们相认团聚。”
代暮苦笑，摇头，“皇上，你为臣妾想得周到，但臣妾实在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交集了。自我离家出走的那日，我本就已认定我在这世上是个孤儿了。”
伊泽点点头，“你现在这样想，就这样想吧。总之，我倒是觉得你的母亲，是不明白，而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
代暮也点点头，“臣妾知晓，什么都知道，但是还是接受不了。皇上，这是不是太愚顽了？”
“愚顽也好，聪明也罢。家人就是家人，没有他们就没有你。你现在不想见也无所谓，将来”伊泽又退而求其次，提议着，“将来有一天，需要你尽上女儿应尽的义务和本分的时候，你尽力便好。”
“多谢皇上！”
其实，代暮也是固执的。一国之君亲自如此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不仅不听，却最后一口抵挡了所有的可能。她柔柔弱弱，一句谢恩，伊泽自然也不便再说什么。最后，他哭笑不得，抚了抚代暮的头发，扶她躺好。
是啊，现在也不是顾着一个人的小家的时候。将来辛国更加强盛，他定要治理百姓的礼仪，让他们都知道要如何爱护自己的儿女，也要儿女明白应当怎样孝顺自己的父母。免得将来多几个离家出走的姑娘，他尽管是日理万机的皇上。尽管登基前也曾多次偷偷逃离皇宫，去江湖上浪荡，但那是他而不是别人。想到辛国百姓中，几个孩子如此行事，他想想也实在揪心。
不知不觉间，他真的成了一国之君，有了为父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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