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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夫过奖了，伊泽惭愧。”伊泽客套着，又道：“您的两个弟子年纪轻轻便医术高明，又如花似玉，气质非凡，将来必定觅得如意郎君，让您安享晚年。”
金卓群哈哈大笑，“借公子吉言，老夫收养她们时，本没想到这么长远，即使是现在，也只希望她们能一生平安便好。现在出来见见世面，将来终归要回到山上去的。”
“回山上？为什么？”伊泽换上了惊讶的语气。
“山野里的终究是山野里的，来这白石城里数月有余，我已处处得见她们并不适合这里了。”师傅语重心长的说着，“也许她们会怨恨我，但我早晚还是会送她们回去，这是为了让她们远离危险。”
“危险？”伊泽似是在咀嚼着这句话。
“山上的日子，虽然千篇一律，但若人心如止水，日子也就似真似幻，如入仙境。”师傅说，“京师就大不相同了，也许表面上一切太平，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身边存在什么危险，也无从察觉啊。”
九千躲在后门听得心中起伏不定，猛地听闻脚步声传来，是筱筱端着饭菜盘子来上菜了。
“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呢？”筱筱好奇的朝那里看，小声问着。
“来，给我。”九千一把抢过盘子，“你回去准备别的，别跟来。”
说完晾下两手空空的筱筱，径自走回屋里去上菜了。
“居于京师，追名逐利，久不得志，彷徨迷茫，你是会得这搭脉也诊不出的病，也是难免的。”
九千入屋，正听到金卓群不无犀利的评语，伊泽则是一旁聆听，只是面色依旧，连姿势也不曾有变。
金卓群见九千进来，轻笑道：“我的弟子中大多是山下富贵人家的子女，不图武功盖世，只为危时自保，不求医术超群，只求身体康宁，我也就只教个皮毛，唯独这两个是夫人收养来的孤儿，我当是自己的女儿来养来教的。”
伊泽闻言轻轻点头，“大夫所言极是。”
九千霎时感受到来自伊泽的目光，心底想到时该是惊骇和紧张的，但九千不知为何，抬起头盯着伊泽的眼睛，笔直的看过去。
结果，别开视线的人是伊泽。
赢了，九千心中暗笑。小小的胜利使她感觉伊泽别不如想象中的难以相处，面对他的眼神也不该是惊骇和紧张的。甚至，她在那投射过来的目光中读出一种亲切的束缚。
“千儿，楞着干什么？”金卓群似乎察觉到两人不寻常的‘眉来眼去’，敲了敲桌子，企图唤回九千的精神，“酒呢？”
“就来。”九千翻了个白眼，退了出去，发现筱筱早就等在那里偷听已久了。
“师傅今天怎么话这么多，那个病人到底得什么病了？”筱筱听得不耐烦了，“对着一个外人，说这么多。”
“嘘，你小点声儿。”九千手指竖在唇上笔划着。
“山上的日子快活，我和夫人从不拘束，这两个孩子也是没大没小的。”果然，师傅又再度说着关于两人的事，“她们的心纯美善良，未受玷污，从小就真心的为别人做事，广积善德，只是这世道无常，污秽不堪，只盼着好人有好报吧。”
“大夫多虑了，两位女大夫必定一生平安的。”伊泽仍一副不掺杂情感的腔调，听来令人不舒服的很。
“我对此也期许多年，只怕命里有此一劫，再躲也是枉然啊。”金卓群讲话虚虚实实，隐见无力之意，“在劫难逃之际，与其听天由命，不如迎头一博，反倒有一线转机。公子认为呢？”
“大夫所言极是。”伊泽声音隐隐喑哑着。
“至于公子的病”金卓群话锋一转，沉稳的声音清越起来，“老夫还不知自己的办法有无把握根治，只希望公子重视我的嘱咐，才有希望。”
“是，在下以后一定每日来医馆听您指教。”伊泽声音恭谦无比。
两人的话，令九千和筱筱绵绵面面相觑，不知道师傅是何用意，而这伊泽究竟生得什么病？人又是什么人？
入夜，忙完了一切家务，又到了说悄悄话的时候了。
这一夜，筱筱不知怎么了，执意要把小小抱进被窝睡。她说是作为惩罚，因为小小昨天出门玩了一般晚上，她还小，不许夜不归宿。
九千哭笑不得，但也不予置评。深秋时节，被窝里多只猫，还暖和的很呢。
“你今天是去找唐瑛？”
“嗯。”
“你们现在很熟了？”
“算是吧。”筱筱侧身躺着，小小就在她臂弯处，小小的头枕着她的胳膊，睡得正香，“因为你被带走后，我去找了他，在孔明巷转了两个时辰才找到。”
“谢谢你。”
“为什么说谢？”筱筱皱眉，声音轻轻的，听不出情绪，“你今天是去找清明？”
“不。”
“不？”
“不是。”九千有些语无伦次，敲敲脑袋，“我是说，我以后都不会去找他了。”
“为什么？”
“我……”九千倒也说不出口那自卑两个字，“立冬，还有寒露，或者代暮……她们才是应该围绕在清明身边的人。”
“拜托”筱筱这一声声音太大，吵得小小嘤咛了一声，小爪子挡着耳朵，已经开始学会嫌嫌弃主人吵了。筱筱体贴地替它捂住了尖尖的小耳朵，“你怎么会这么想？清明算什么啊？一个街头卖艺的，一个孤儿，一个杀……”
“什么？”九千敏感地听出欲言又止的话，“怎么？”
“我是说，他配不上你才对。”
“可这不妨碍他喜欢很多配不上他的人。”九千自然也认为清明配不上代暮和立冬，尽管立冬和寒露都是青楼女子，但她们为他做出的牺牲，恐怕是我做不到的。
“你还做不到么？”筱筱讶异，哭笑不得地盯着九千，“你在公堂上咬死了不说，什么都不说，要对你用刑了你还不说，我看要砍头了你也不打算说了。你是傻了？还是在保护他？傻子都看得出来！”
九千嗫嚅，把头蒙在被子里，“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是不想说。”
“九千。”筱筱隔着被子用手肘顶了顶她，“清明今天和我说，他很感动。”
“不必了！”
九千闻言倏地来火了，“他也感动我，一定也感动别人，他说他喜欢我，但也同时喜欢很多人，我倒是无所谓了。”
筱筱挑眉，“好吧，可是你应该知道他有苦衷，他们都有苦衷。”
“什么苦衷？”九千皱眉满筱筱，“筱筱，你好象知道的比我多得多，你知道什么？说说看啊，还是秘密么？”
筱筱摇摇头，躲着她似的，也把头蒙在了被子里，“这个还是让清明自己亲口告诉你吧。”
“哎，你这样要把小小闷死了。”
“哦！”筱筱被提了个醒儿，重新撩开被子，大口呼了下气，“睡吧。”
“明天，不知又要发生什么事了。”九千叹了口气，“筱筱，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筱筱说，“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是啊，哈哈！”九千不知为何又笑了，也许，山下的生活就是这么又哭又笑，苦中作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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